风艄儿闻言,眼中杀机一闪。
他看了一眼悬挂在舟底的灵露凝核,没有丝毫犹豫,从中分出一半神光,化作一滴晶莹的露珠,弹指滴入井心。
刹那间,枯井轰然震动,甘甜清冽的泉水从井底奔涌而出!
原本腐朽的井绳竟如活物般自行飞舞,迅速编织成一道坚固的梯子,垂入井底。
很快,数十个面带惊恐的幼童,顺着这道“从天而降”的绳梯,一个个爬了出来,重获自由。
此后数年,当地都流传着“天降慈绳”的传说,却无人知晓那晚的真相。
做完这一切,风艄儿不敢耽搁,驾舟继续前行。
是夜,南荒圣湖“离恨天”畔,风艄儿的身影悄然出现。
他将剩下的半枚灵露凝核投入湖心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只有一圈圈柔和的银色光晕,从湖心荡漾开来,并迅速沿着遍布南荒地下的灵脉,向四面八方扩散。
这光芒无声无息,却带着涤荡一切邪祟的力量。
一处被强征的兵工厂内,一位老匠人双目赤红,正被南荒监军逼迫着,操控一具具由尸骨和金石炼成的伪灵军。
忽然,他感到心口一阵清明,仿佛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被瞬间搬开。
他看着手中那面不断催促冲锋的战鼓,浑身剧烈颤抖,猛地跪倒在地,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:“我儿……我儿啊!三年前……三年前你就是被他们做成了这面鼓的鼓芯啊!”
话音未落,他手中的战鼓“嘭”的一声,在监军惊骇的目光中自行崩解,化作齑粉。
一截被熏得焦黑的指骨,从碎屑中滚落,轻轻地、温柔地,推了推他颤抖的手背。
同一时刻,南荒王庭的最高祭坛上,大祭司离烛已是状若疯魔。
她眼见血契之力被一股外来的柔和力量不断净化,心知大势已去,决意引爆早已布下的三重心阵,与整座王城同归于尽。
“凤无涯!连璟!我要你们的大夏,为我南荒陪葬!”她嘶吼着,手中的引爆符咒燃起熊熊烈焰。
就在此时,“叮铃铃……”三声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。
一枚她从小养在身边,早已通灵的铁铃铛,竟自行飞起,撞在了符咒之上。
那三声清响,不是警示,而是一首曲子,一首许多年前,在她还是个衣不蔽体、蜷缩在破庙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孤女时,这枚铃铛为她奏响的安眠曲。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
那时的她,被所有人踩在脚下,只有这枚铃铛在寒夜里轻轻晃动,仿佛在对她说:“不怕,有我陪着你。”
如今,那枚铃铛悬浮在她面前,一道稚嫩却清晰的意念传入她脑海:“你曾也是被踩在脚下的人,为何……成了踩别人的人?”
离烛怔住了,全身的疯狂和戾气仿佛被这句问话瞬间抽空。
她看着手中即将燃尽的符咒,火焰在她呆滞的瞳孔中跳动,然后,缓缓熄灭。
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远在大夏都城,与南荒地脉遥相呼应的归源鼎,发出一声轰然巨响。
下一刻,无数闪烁着银光的普惠灵露,化作一场润物无声的细雨,精准地洒落整座南荒王城。
城中百姓冲出家门,仰面承接着这慈悲的甘霖,无数人泪流满面,相拥而泣。
一个双目失明的孩童,紧紧抱着一个陶罐,那陶罐竟自己长出了短短的四条腿,正努力地拖着他往家的方向走。
孩童又哭又笑地喊着:“它说话了!它说它叫‘阿暖’,它要带我回家!”
而在万里之外的大夏寝宫深处,静坐调息的连璟猛然睁开双眼,他闷哼一声,一手捂住胸口。
在他衣袍之下,那枚凝聚了他毕生修为的道胎之上,悄无声息地,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痕。
那是凤无涯为了将灵露凝核与归源鼎之力精准覆盖整片南荒,首次动用【跨境共鸣】所必须付出的代价。
南荒的血色煞气,终于在黎明的第一缕晨光中彻底消散。
获救的南荒百姓们,跪伏在地,朝着大夏的方向,叩首不止。
他们不知道救他们的是谁,只知道那是一股来自东方的、如同神明般浩瀚而慈悲的力量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敬畏,开始在无数人心中生根发芽,远比他们曾经对任何图腾的信仰,都要来得虔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