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那里,他窥见了一幅令他神魂俱裂的恐怖图景。
无数的世界,如同蛛网上的露珠,悬挂在无尽的虚空之中。
每一个文明世界,在它崛起之初,最核心的规则之地,都有一枚至关重要的“钥匙”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拔出。
钥匙被拔,规则便开始崩塌,灵气走向枯竭,文明在达到某个顶点后便会无可避免地走向衰亡,最终轮回重启,化为虚空中又一粒冰冷的尘埃。
而他自己……他的记忆在一瞬间被撕开了封印!
他看到自己身穿破碎的帝袍,站在一个即将崩塌的世界核心,是那个世界最后的守护者。
为了给下一个轮回保留一丝火种,他自愿封印了真我,将所有力量与记忆凝成一枚“道胎”,投入时空乱流,只为等待一个能够重新点燃火焰的人。
他终于明白了。
凤无涯,不是他力量的继承者。
她是那个手持火种,要将所有被拔走的“钥匙”重新夺回,彻底颠覆这无尽轮回的……重启者!
“噗——”
连璟猛然睁开双眼,一口鲜血喷涌而出,染红了身前的衣襟。
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,反而绽放出一抹灿烂至极的笑意。
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!
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,蘸起唇边的鲜血,在面前的雪白宣纸上,笔走龙蛇,写下四个血字——
我在前方。
写完,他将这张浸透了他觉醒意志与无上愿力的宣纸,投入了面前那深不见底的渊瞳池中。
池水瞬间剧烈翻涌,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。
那张宣纸在漩涡中心被绞碎,但那四个血字却并未消散,反而被池水淬炼、压缩,最终凝聚成一道璀璨夺目的血色光流,“嗖”地一声,逆穿空间,洞破虚空,消失不见!
绝问台上,凤无涯正感受着脚下由万千执念铺就的道路,心潮起伏。
就在此时,一道血光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射出,瞬间没入她的心口。
她身形猛地一晃,一股暖流瞬间遍及四肢百骸。
她仿佛听见,在万里之外,有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在对她说:“我在前方。”
那一刻,她面对着茫茫天穹,却再无孤身一人的伶仃之感。
她缓缓转身,目光越过问道崖,扫向那云海深处若隐若现的太虚众仙。
她的声音,借由这万千执念的共鸣,传遍了整座太虚山脉。
“你们说,我违逆天序?”
她的声音清冷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可谁定的天?谁写的道?”
“今日,我凤无涯,便在此立下新规——”
她一字一顿,声如雷震:
“凡曾求道而败者,其志不灭,其路不绝!从此大夏境内,断碑可为路,残器亦可问天!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整片碑林轰然巨响!
但那些刚刚铺就的小径并未崩塌,而是彻底挣脱了大地的束缚,化作一条恢弘壮丽的登天之梯,层层叠叠,悬浮升空,直指那遥不可及的云外天穹!
守碑童知非再也抑制不住,他双膝跪地,朝着那条通天之路,朝着站在路首的凤无涯,重重叩首,泪流满面,无声痛哭。
而在千里之外,太虚山门之外的广袤大地上,异变陡生。
田埂间,一把被闲置的犁铧突然震颤起来,自行挣脱了泥土;农舍墙角,一把卷了刃的镰刀发出一声轻鸣,寒光乍现;村口那座沉重的石磨,竟也缓缓浮起……
无数平凡的农具、废弃的器物,在这一刻自发地觉醒了沉睡的灵性。
它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,化作一股钢铁的洪流,不约而同地,朝着大夏皇宫的方向,缓缓飞去。
一场前所未有的,属于万物的朝圣,开始了。
凤无涯立于天梯之上,目光却没有望向那深不可测的云端,反而垂眸,俯瞰着自己一手开拓的万里江山。
这通天之路已现,但这,仅仅是在问道崖。
她广阔无垠的大夏,又有多少被埋没的“碑”,被遗忘的“器”?
一条路,终究太窄,也太远。
她的眼中没有丝毫完成伟业的激动,反而闪过一丝冰冷而锐利的谋算。
既然要让天下皆可问天,那便不能只有一条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