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借刀杀人(2 / 2)

他翻阅名单的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,那每一个名字,都曾是他引以为傲的发现,是他用来“制衡”皇权的班底。

他猛然想起,为何自己每一次准备上奏弹劾某个项目时,这些“忠心耿耿”的属官总能提前备好详尽无比的文案;为何他自以为是的“制度制衡”,在女帝面前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……原来,他不过是萧阙手中的一个提线木偶!

他所以为的战场,不过是别人早已布置好的棋盘!

那所谓的“为国为民”,那所谓的“坚守制度”,在这一刻,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
他裴文渊,就是萧阙用来遮掩自己权术的一块遮羞布!

当夜,裴文渊府邸书房,灯火通明。

他提笔欲写那封弹劾凤无涯的奏章,笔尖悬在纸上半寸,墨汁滴落,污了一片雪白,一如他此刻混乱不堪的内心。

最终,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,将那支价值千金的紫毫笔重重摔在地上,折为两段。

他疯了似的换上朝服,不顾外面瓢泼大雨,冲向宫门,嘶声请求面圣。

凤无涯似乎早有预料,已在观星台的最高处等候多时。

雨水打湿了裴文渊的官帽,让他狼狈不堪。

他一见到那道矗立在风雨中的纤细身影,便双膝一软,重重跪倒在地,双手高高捧着一枚沉重的青铜印钥。

“臣……有罪!”他的声音沙哑,“臣愿交出户部全部账权,只求陛下……保留户部建制。制度可以错,但……但国之根本,不能亡!”

凤无涯缓缓走下台阶,接过那枚冰冷而沉重的印钥,它象征着大燕王朝的钱袋子。

她看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,声音竟有了一丝难得的温和:“朕不要你效忠一个僵死的制度,朕要你,亲眼看着朕,如何重建它。”

转身,她对身后的沈昭华下令,声音不大,却穿透雨幕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一道道诏令如惊雷般从宫中发出:即日起,废除延续百年的“净心香”贡例,宫中用香改由皇室内务府直属香坊供应;立刻查封所有与太师府有牵连的香料渠道,所有涉事官员,一律停职查办!

风暴,来得又急又快。

数日后,一个更诡异的消息从天牢传来。

被关押的娄青娥在狱中绝食,今日气绝而亡。

然而,当狱卒准备收敛尸身时,那具“尸体”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,顺着地缝渗入地下,消失无踪。

影蜕之术!

她留下的,从一开始就是一具替身!

消息传到凤无涯耳中,她却不见丝毫惊怒,反而发出一声轻笑:“她逃得掉一根线,却逃不掉整张网。”

她话音未落,冯六鲤,那个送香的老仆,已被带到殿前。

他早已被凤无涯的雷霆手段吓破了胆,此刻更是彻底归心,跪在地上,主动献上了一本他默记下来的“香谱暗码”——那正是萧阙用了几十年,联络天下门生故旧的密码本!

此刻,太极殿前,一座新设的“灵牍台”拔地而起。

玄契的墨线在空中飞舞,依照那本香谱暗码,在巨大的水镜之上,缓缓编织出一张覆盖整个大燕王朝的巨大情报链图。

从北境的守将,到江南的盐商,再到朝中的高官……每当一个暗码被破译,水镜上便有一个光点骤然亮起,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,那便意味着,又一名奸细被连根拔起。

凤无涯一袭龙袍,孑然立于高台之上。

她望着远处那依旧大门紧闭,死寂一片的太师阁,唇角扬起一抹睥睨天下的弧光:“萧阙啊萧阙,你藏得再深……也终究,只是朕登天路上的一级台阶。”

太极殿前的喧嚣渐渐散去,灵牍台上的光芒也随之黯淡。

凤无涯遣散了众人,独自伫立于高台之上。

夜风吹拂着她的龙袍,猎猎作响,仿佛在为这场无声的胜利奏响凯歌。

然而,她的目光却并未在太师阁的方向过多停留,而是缓缓抬起,望向了那片被宫墙割裂的、深邃无垠的星空。

那夜,凤仪宫的灯火彻夜未熄,龙榻之上,却始终空无一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