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准备就绪,只待主角登场。
连璟入宫那日,天色阴沉,飘着一层薄薄的冷雾。
他穿着一袭单薄的白衣,即便身处囚徒之境,依旧难掩其清冷绝尘的气质。
只是那双手腕上,缠绕着沉重的玄铁锁链,每一次晃动都发出压抑的碰撞声。
抬着软轿的太监们显然得了授意,故意将轿子颠簸得厉害,让他本该从容的步伐,显得踉跄而狼狈。
御道两侧,百官伫立,目光各异。
有好奇,有贪婪,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与轻蔑。
他们仿佛在看一件即将被送上拍卖台的珍奇货物,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。
凤无涯高坐于龙椅之上,神色平静地扫视着下方的一切。
她的目光掠过那些各怀鬼胎的臣子,最终落在了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身上。
通过掌心那盏无人能见的“明心灯”,她清晰地看见,连璟那双低垂的眼眸里,没有半分身为阶下囚的屈辱与不甘,只有一潭深不见底的沉静,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与羞辱,都无法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波澜。
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。
当他的脚踏上大殿前的第一级玉阶时,凤无涯藏于袖中的另一件本命法器“渊瞳”,竟传回了一阵悸动——远在宫后寒鉴池中的池水,竟在此刻无风自动,层层涟漪以一种朝拜般的姿态,向着大殿的方向涌动。
凤无涯的心,猛地一震。
这人……绝不止是炉鼎那么简单。
当晚的接风宴,名为洗尘,实为猎场。
酒过三巡,丞相萧阙亲自端着一樽金杯,满脸恭敬地来到御前:“陛下日理万机,此乃臣寻来的灵犀百花酿,或可为陛下略消疲乏。”
凤无涯的视线落在那杯酒上,酒液清澈,散发着馥郁的香气。
但在她的感知中,这酒里,分明潜藏着一只蓄势待发的“醉心蛊”。
一旦饮下,中蛊者便会情欲勃发,理智尽失。
她凤眸微抬,含笑接过了酒杯,在众人注视下,仰头将酒液一饮而尽。
然而,无人看见,就在她举杯的瞬间,隐匿在暗处的莲心已隔空引动灵力。
那杯致命的毒酒顺着她的唇角滑下,却并未真正入喉,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,悄无声息地导入了她宽大袖袍中一枚早已被点化的玉蝉体内。
玉蝉通体温润,在接触到酒液的刹那,瞬间将其蒸发,同时吐出一口与酒气别无二致的纯净雾气,完美地模拟出了饮酒的姿态。
而那些被导入袖中的真正酒液,则顺着一根肉眼无法看见的隐形水线,滴落地面,被一块特制的“骨鸣”砖石悄然吸收,并即时分析其成分。
一套动作行云流水,天衣无缝。
宴至中途,正当萧阙眼底的得意之色愈发浓郁之时,御座上的凤无涯却忽然秀眉紧蹙,玉手抚额,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吟,随即身子一软,竟直直地从龙椅上昏倒下去!
“陛下!”
沈昭华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整个宴会厅的虚伪祥和:“陛下中毒了!”
全场哗然,乱成一团。
就在这片鼎沸的混乱之中,全场只有一人,依旧冷静得可怕。
角落里,一直沉默不语的连璟缓缓抬起头,望向凤无涯倒下的方向,那张清冷如冰雪的脸上,唇角几不可察地,极轻地,动了一下。
也就在这一瞬间,凤无涯寝殿之内,那四处角落的“烬守”香灰,竟毫无征兆地全部悬浮而起,在半空中急速汇聚,最终拼成了两个清晰无比的大字——
演戏。
内殿的软榻上,本该“昏迷不醒”的凤无涯,缓缓睁开了双眼。
她手中那盏明心灯的焰火,正愉悦地跳动着,像是在无声的嘲笑。
“好一个前朝贵子……你不信我是真倒,我也不信你是真囚。”
她低声自语,目光穿透了重重宫墙,仿佛与大殿中那道冷静的身影遥遥对视。
“既然如此,我们便看看,谁才是这盘棋,真正的执子之人。”
话音未落,殿外已响起无数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,夹杂着内侍总管惊惶失措的尖叫。
“快!传太医!所有太医,立刻入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