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苍老的声音,带着无尽的疲惫与绝望,喃喃响起:“降了……到底……还是降了……”
“三百年江山……就这么……没了……”
“爹……娘……我们……亡国了……”
低语声,啜泣声,再次响起,却不再是之前那种奔涌的悲恸,而是一种渗入骨髓的、无声的绝望。许多人瘫软在地,眼神空洞,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。
那面白色的降幡,像一道巨大的阴影,笼罩了整个临安城,也笼罩了每一个还活着的人的心。
江疏影死死地盯着那面降幡,握着“破阵子”剑柄的手指,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。她感到一阵阵的反胃和眩晕。沈允明、陈啸、赵坎、陆沉舟……还有眼前这无数赴死者……他们的牺牲,他们的坚持,最终换来的,就是这样一面屈辱的白布吗?
不甘!愤怒!还有一种深深的、彻骨的无力感,几乎要将她吞噬。
星槎先生缓缓闭上了眼睛,两行浑浊的泪水,顺着他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。这位算尽天机的“北溟”首领,此刻也流露出了属于凡人的痛苦与悲哀。
晏几道不知何时,已悄然退到了人群的边缘,阴影遮住了他的脸,看不清表情。
只有阿阮,依旧紧紧站在江疏影身边,她的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,眼神锐利如鹰,扫视着那些耀武扬威的蒙古骑士,仿佛随时准备暴起发难。
“走吧。”星槎先生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,“此地……已无可为。”
他转过身,不再看那面降幡,也不再看那些崩溃的百姓和得意的征服者,步履蹒跚地,向着来路走去。他的背影,在这一刻,显得如此苍老而孤独。
江疏影最后看了一眼那面在朝天门上飘荡的降幡,将它深深地、如同烙印般刻在心里。然后,她毅然转身,跟上星槎先生的步伐。
阿阮紧随其后。
晏几道沉默地跟在最后。
他们逆着那开始缓缓散去、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群,离开了这片被降幡阴影笼罩的御街。
身后的哭声,渐渐远去,最终被城市其他角落传来的、蒙古士兵的欢呼与劫掠的喧嚣所淹没。
临安,这座曾经承载了无数繁华与梦想的帝都,在这一天,彻底死了。
而活着的人,他们的路,又将通往何方?
江疏影不知道。她只知道,那面降幡,将是她余生中,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