渔船在迷宫般的河汉间迂回穿行了一夜,直到天光微亮,才在一处远离主航道、芦苇丛生的荒僻河湾停下。老渔夫示意江疏影下船,指着前方一条被晨雾笼罩的山路,沙哑道:“顺着这条路上去,是灵岩山。山上有座废弃的馆娃宫,姑娘可在那里暂避,日落时分,会有人来接应。”
说完,不再多言,撑船悄然离去,很快消失在浓密的水汽中。
江疏影拄着临时找来的树枝,望着那条蜿蜒向上的山径。腿伤经过一夜的颠簸和寒气侵袭,又变得沉重起来,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筋骨的酸痛。但她没有选择,只能咬紧牙关,踏上登山之路。
灵岩山不高,却林木幽深,怪石嶙峋。晨雾在山间流淌,使得本就荒废的山路更显湿滑难行。她走走停停,约莫半个时辰后,前方树影掩映间,露出了一片残破的宫观轮廓。
馆娃宫,相传是春秋时期吴王夫差为西施所建,早已荒废多年。断壁残垣间长满了青苔和野草,唯有几根巨大的石柱还倔强地矗立着,昭示着往昔的奢华。
江疏影寻了一处相对完整、能遮风避雨的偏殿角落,瘫坐下来,剧烈地喘息着。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涌来,她几乎要立刻昏睡过去。
但怀中那枚“海疆巡鉴”雄令冰凉的触感,让她强行保持着清醒。这里真的安全吗?那个即将来接应的人,又会是谁?
她不敢完全放松,背靠着冰冷的石壁,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。除了山风吹过松林的呜咽和偶尔的鸟鸣,四周一片死寂。
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。她取出阿阮留下的干粮,就着水囊里所剩无几的清水,勉强果腹。腿上的伤口需要换药,她小心翼翼地解开包扎,发现伤口边缘虽然不再溃烂,但依旧红肿,显然距离痊愈还早。
日头渐渐升高,驱散了一些山间的雾气。阳光透过残破的窗棂,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就在她以为要这样枯等到日落时,一阵极其轻微、仿佛狸猫踏过落叶的脚步声,由远及近,停在了偏殿门外。
江疏影瞬间绷紧了身体,手握“鱼肠”,屏息凝神。
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,一个身影闪了进来。来人穿着一身利落的灰色短打,头上戴着斗笠,遮住了大半面容,但身形挺拔,动作敏捷。
“江姑娘?”一个刻意压低的、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。
江疏影心中一动:“沈允明?”
那人摘下斗笠,露出一张俊朗却带着风霜之色的脸,正是沈允明!只是他此刻的打扮,与往日士子形象大相径庭,更像是个行走江湖的游侠。
“真的是你!”沈允明眼中闪过惊喜,快步上前,但在看到她苍白脸色和明显行动不便的腿时,惊喜化为了浓浓的心疼与担忧,“你的伤……星槎先生只说你在此等候,没想到……”
“我没事。”江疏影打断他,心中却因他的出现而安定了不少,“你怎么会来这里?阿阮和梁将军他们呢?”
“我们都还好,暂时驻扎在太湖另一处的隐秘水寨。”沈允明在她身边坐下,低声道,“是星槎先生传讯,让我来接应你,并带你去看一样东西。”
“东西?什么东西?”江疏影疑惑。
沈允明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站起身,走到偏殿一侧那面相对完整的墙壁前。墙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,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壁画痕迹,描绘的似乎是吴宫旧事,歌舞升平。
他伸出手,在某些看似随意的壁画图案上,按照一种特定的顺序和力道,或按或叩或划。他的动作极其熟练,仿佛演练过无数次。
江疏影看得惊奇,忽然想起父亲笔记中曾提及,一些古老的宫观建筑,有时会暗藏玄机,用以储藏重要之物或传递密信。
随着沈允明最后一个动作完成,墙壁内部传来一阵轻微的“扎扎”声。紧接着,一块约莫尺许见方的石板竟向内凹陷,然后缓缓向一侧滑开,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!一股混合着尘土和金属锈蚀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洞口不大,仅容一人弯腰进入。里面似乎是一个小小的密室。
“这是……”江疏影惊讶地看着那个洞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