运河之水,裹挟着北地的泥沙与南方的潮润,在船舷两侧缓缓流淌。过了钞关,并未感到丝毫轻松,反而因那枚铜钱传递的紧急情报,心头如同压上了更沉的巨石。月内,伯颜,总攻……这些字眼在江疏影脑中反复回响,与腿伤持续的钝痛交织,让她片刻不得安宁。
按照那老胥吏隐晦指引的路线,他们的乌篷船在驶入一段相对僻静的河道后,寻了个机会,悄然拐进了一条通往高邮湖深处的支汉。与主航道相比,这里的水道更为错综复杂,芦苇荡无边无际,如同一片绿色的迷宫,将天光都遮掩得暗淡了几分。
“走这里能避开几处大的巡检司,”船家老者难得地多说了几句,干瘦的手臂稳稳撑着长篙,“就是路不好认,容易迷道。”
果然,进入苇荡不久,四周的景象便开始重复。密不透风的芦苇墙,纵横交错的水巷,看似相同又微有差异的弯道……不过半个时辰,连经验丰富的老疤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不确定的神色。
“老头,你没走错吧?”老疤忍不住问道,语气带着焦躁。时间耽搁不起。
船家没有回头,只是闷声道:“这高邮湖的苇荡,一天一个样,全凭老骨头记着几个标记。最近水大,有些标记怕是淹了……”
正说着,前方出现了一片较为开阔的水面,水中央却突兀地矗立着几棵枯死的老树,枝桠虬结,如同伸向天空的鬼爪。树旁,几条水道呈放射状通向不同的方向。
“是这里了。”船家放缓了速度,似乎在辨认,“该走左边第二条……”
就在这时,异变突生!
“咻!咻咻!”
数支弩箭毫无征兆地从右侧茂密的芦苇丛中激射而出,目标直指船上的沈允明和船尾的老疤!
“有埋伏!”沈允明厉喝一声,身形疾闪,“秋水”剑瞬间出鞘,舞出一片青光,叮当几声脆响,格开了射向自己的箭矢。老疤反应稍慢,虽尽力躲闪,肩头还是被一支弩箭擦过,带起一溜血花!
“妈的!是水匪还是鞑子?!”老疤又惊又怒,捂住肩膀骂道。
回答他的是更多的弩箭和一声尖锐的呼哨!只见左右两侧的芦苇剧烈晃动,四五条快艇如同鬼魅般钻出,艇上站着十余名手持钢刀、面目凶狠的汉子,衣着杂乱,但动作矫健,配合默契,显然不是普通水匪。
“不像官兵,是专门在这水道里剪径的悍匪!”船家老者脸色发白,声音颤抖,“他们熟悉地形,撞上了就麻烦!”
匪徒的快艇迅速合围,试图将乌篷船逼停。箭矢如雨点般落下,压制得船上几人抬不起头。阿阮躲在船舱边缘,桑木短弓连连发射,精准地射倒了对方两名弓手,但匪徒人数占优,攻势不减。
江疏影紧靠在船舱最内侧,手中紧握“鱼肠”。她腿伤严重,无法参与这种程度的接舷战,心中焦急万分。若被这群匪徒缠住,后果不堪设想!
沈允明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快艇,又看了看前方那几条迷宫般的水道,忽然对船家喊道:“别管标记了!往水最深、芦苇最密的地方冲!”
船家一愣,随即明白了沈允明的意图——置之死地而后生!他猛一咬牙,不再辨认方向,长篙奋力一撑,乌篷船如同离弦之箭,不再沿着既定水道,而是猛地扎进了正前方那片看起来根本无法通行的、芦苇最为高大的水域!
“砰!咔嚓!”
船身剧烈震动,高速冲入芦苇丛中,坚韧的苇杆刮擦着船梆,发出刺耳的声响,船速骤然降低。然而,这出人意料的举动,也让那些熟悉固定水道的匪徒们措手不及!他们的快艇吃水较浅,但为了速度,船体相对脆弱,不敢像乌篷船这样硬闯密不透风的芦苇墙,追击的速度顿时一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