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在冰冷与灼热的交替折磨中浮沉。
江疏影感觉自己时而置身冰窟,时而又被投入熔炉。腿上的伤口不再是单纯的疼痛,而是化作了一条毒蛇,沿着血脉向上蜿蜒,喷吐着令人眩晕的火焰。干渴撕裂着她的喉咙,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血腥气。
朦胧中,她感觉到有人撬开她紧咬的牙关,灌入苦涩却带着一丝清香的药汁。感觉到冰冷的布巾擦拭着她滚烫的额头和溃烂的伤腿。感觉到身体被移动,离开了那冰冷刺骨的泥泞,躺在了相对干燥、铺着柔软稻草的地方。
是梦吗?还是……她已经死了?
不知过了多久,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将她从深沉的昏暗中猛地拉回。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,模糊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。
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低矮、阴暗的空间里,像是某个地窖或者山洞。空气中弥漫着草药、泥土和烟火混合的气味。身下铺着干爽的稻草,身上盖着一件粗糙但厚实的旧棉被。腿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,虽然依旧疼痛,但那股灼热的蔓延感似乎被遏制住了。
她转动僵硬的脖颈,看到一个背影正蹲在角落里,小心地扇着一个冒着袅袅青烟的小药炉。
那背影……有些熟悉。
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动静,那人转过身来。火光映照下,是一张饱经风霜却难掩清秀的脸庞,眼神沉静,带着一丝关切。
“阿……阮?”江疏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,几乎无法辨认。
“别动,你伤得很重,伤口溃烂,还发了高热。”阿阮快步走到她身边,按住她想要起身的动作,将一碗温水递到她唇边,“先喝点水。”
温水滋润了干裂的嘴唇和喉咙,带来一丝久违的生机。江疏影贪婪地小口啜饮着,目光却急切地扫视四周:“这里……是哪里?沈允明呢?朴智秀和老海狼他们呢?”
阿阮的眼神黯淡了一下,低声道:“这里是胶莱运河畔的一处废弃义庄地下。那晚在登州外海,我们等到快天亮,不见你们回来,却等来了蒙古的巡逻船队。‘安济号’被迫撤离,在海上与他们周旋了数日,才勉强摆脱。我们料想你们可能出事了,便冒险沿着海岸线寻找。沈大哥带着一队人去了别处搜寻,我和老海狼他们在这附近发现了你留下的暗记,最终在蓬莱阁下的海滩找到了你,当时你已经昏迷不醒,伤势极重。”
胶莱运河?江疏影心中一动。这条连接渤海与黄海的运河,乃是元初为漕运而开凿,是南北水路咽喉之一。自己竟然被带到了这里。
“暗记?”她抓住关键,“什么暗记?”
“是这个。”阿阮从怀中取出一小块不起眼的、边缘被磨得光滑的黑色石子,石子上用白色颜料画着一个极其简略的飞鸟图案,鸟喙指向东方,“我们在蓬莱阁附近搜寻时,在一棵老槐树的树洞里发现的。这应该是‘飞雀营’的联络标记吧?我们顺着标记方向,才找到了你。”
江疏影看着那块石子,心中了然。这必定是那位牺牲的“青蚨”或者其同僚,预先布下的联络点之一!蓬莱阁窗棂下的刻痕指引方向,而这石子标记则精确指出了她昏迷的位置!好精密的布置!
“沈允明……他去了哪里搜寻?”她更关心同伴的安危。
“他带着几个人,往西去了莱州方向查探,约定五日内无论有无消息,都在此汇合。”阿阮顿了顿,语气带着一丝沉重,“我们找到你时,只有你一人……沈大哥他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