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将尽,正是一夜中最黑暗寒冷的时刻。大都城南的街道上空无一人,只有呼啸的北风卷起地上的积雪,打着旋儿扑向紧闭的门窗。江疏影借着建筑物投下的浓重阴影,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,快速穿行在纵横交错的街巷之间。
怀中的密码卷轴和那行血书,像是一块寒冰与一块烙铁,交替刺激着她的神经。琼华岛的惊魂一夜,那突如其来的黑吃黑,那神秘的灰斗篷,那加密的名单,还有血书的指引……一切都透着诡异。这究竟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,还是某个潜伏在暗处的自己人,在冒着巨大风险向她传递真正的信息?
她无法判断,但直觉告诉她,悯忠寺必须去。即便那是龙潭虎穴,她也得去闯一闯,因为那里可能有关于名单、关于贺平网络、甚至关于边防舆图的线索。
悯忠寺位于城南幽州坊,是燕京历史最悠久的古刹之一。其山门宏伟,殿宇嵯峨,即使在黑暗中,也能感受到其庄严肃穆的气息。此刻寺门紧闭,万籁俱寂,只有檐角的风铃在寒风中发出零丁清脆的响声。
江疏影没有走正门。她绕到寺院西侧,找到一处相对低矮且靠近一棵古柏的院墙。取出飞爪,熟练地抛勾住墙头,试了试力道,随即悄无声息地攀援而上,翻身落入院内。
寺内更是寂静,只有大雄宝殿内长明灯透出的微弱光芒,映照着空旷的庭院和森然的古树。她按照血书提示,“真踪在悯忠寺壁”,开始仔细搜寻寺内有壁画的殿宇或碑刻。
她先潜至大雄宝殿,殿内佛像庄严,壁画描绘的大多是佛教故事,并无特异之处。她又搜寻了观音殿、地藏殿等配殿,依旧一无所获。寒风穿过廊庑,发出呜呜的怪响,更添几分阴森。
难道理解错了?“壁”并非指壁画?还是信息有误?
就在她心生疑虑之际,目光落在了寺院最后方的藏经阁附近。那里有一排相对低矮的僧舍,其中一间的外墙似乎有些不同。她悄悄靠近,借着微弱的雪光反光,发现那面墙壁并非平整的砖石,而是由一块块打磨过的石板拼接而成,上面似乎刻着模糊的字迹。
是碑廊!悯忠寺内有一处收集了历代碑刻的碑廊!
她心中一动,立刻在碑廊中仔细搜寻起来。这些石碑年代久远,上面刻着佛经、寺志、功德记等文字,大多斑驳不清。她一块块看过去,指尖在冰冷的石面上划过,感受着历史的沧桑。
终于,在碑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一块半截埋入土中、布满青苔的石碑吸引了她的注意。这块石碑与其他规整的石碑不同,它似乎是从别处移来的残碑,碑文内容也非佛经,而是一篇记述某次战事的残篇,字迹遒劲,带着一股肃杀之气。
引起她注意的,并非碑文本身,而是石碑底部,靠近泥土的地方,有人用尖锐之物,新近刻下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标记——那标记,与她怀中那枚“雀符”上的云纹,有七八分相似!
是飞雀营的标记!玄明道长说过,“雀符”纹饰,亦是信物!
她立刻蹲下身,仔细检查这块石碑。标记所指,是石碑上一处看似天然的裂纹。她用手指抠去裂纹边缘的泥土和青苔,发现裂纹内部似乎被人为掏空了一个小洞!
她强忍着激动,用匕首尖端小心翼翼地探入,果然触到了一个硬物!她轻轻将其勾出,是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、寸许长的细小竹管!
打开竹管,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紧的纸条。她展开纸条,就着微光,看到上面写着一行娟秀而急促的小字:
“密码本在卢沟桥,狮子座下,晓月为证。急!‘菩提子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