胭脂井下的密室,时间仿佛凝固。油灯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粗糙的石壁上,拉长、扭曲,如同他们此刻复杂难明的心绪。江疏影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将南下以来的经历,从使团遇袭、金山寺诗谜、瓜洲渡险境,到乌衣巷陷阱、秦淮河暗战、鬼脸城夺匣,再到贡院逃亡、钟山混战、莫愁湖追杀,尽可能简洁却清晰地叙述了一遍。她略去了阿阮琴音传信等过于细节的联络方式,但重点提到了石鱼、阿阮所属的“山河盟”,以及那份至关重要的“盟书”和指向白鹭洲的地图。
在整个叙述过程中,陆沉舟一直静静地听着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偶尔跳动的眉梢显示他在思考。当江疏影提到贺平在乌衣巷和钟山的所作所为时,他眼底掠过一丝极冷的寒意。
江疏影讲完,密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,只有石鱼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清晰可闻。
“现在,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。”江疏影直视着陆沉舟,“你到底是谁?站在哪一边?贺平为何要背叛?锁龙堰之后,你为何假死?‘北溟风起’又是什么意思?”
连珠炮似的问题,是她压抑已久的疑惑和愤懑。
陆沉舟抬起眼,目光与她相撞,那眼神深邃得像井,让人看不透底。“我是陆沉舟,大宋的臣子,蛰龙司的执剑人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,“我站在能让这片山河免于涂炭的一边。”
这个回答太过空泛,江疏影并不满意,正要追问,陆沉舟却继续说了下去,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:“至于贺平,他从未背叛,因为他效忠的,从来就不是大宋,也不是我。”
“什么?”江疏影愕然。
“他,以及他背后的势力,效忠的是蒙古王子忽必烈麾下一个名为‘拂林院’的机构。这个机构专门负责渗透、策反、收买南朝官员和江湖势力。贺平,是‘拂林院’埋在南朝最深的一颗钉子,甚至比许多人口中的‘鹞鹰’藏得更深。”陆沉舟的话如同惊雷,在江疏影耳边炸响。
贺平是蒙古人的奸细?!那陆沉舟呢?他是否早就知道?
“锁龙堰之后,我并非假死。”陆沉舟的语气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晦暗,“那一剑是真的,我也确实差点死了。是……一位故人暗中救了我。之所以隐匿行踪,是因为我需要时间查明贺平和他背后网络的真相,也需要摆脱‘拂林院’和朝中某些人的眼线。将你送入使团,既是对你的保护,也是希望你能成为一条搅动浑水的‘鲶鱼’,引出暗藏的敌人。”
保护?江疏影想起这一路上的九死一生,只觉得讽刺。
“那‘北溟风起’……”
“是一个计划的代号。”陆沉舟打断她,似乎不愿多谈这个计划,“一个关乎最终反击的计划。但现在,还不是启动的时候。当务之急,是保住‘山河盟’这份盟书和名单,找到石鱼掌握的密钥,然后安全送往白鹭洲。”
他走到石床边,看着昏迷不醒的石鱼,眉头紧锁:“他的伤势太重,我的药只能暂时吊命。必须尽快找到‘焦尾’,她的医术或许能救他。”
又是“焦尾”!江疏影忍不住问:“‘焦尾’到底是谁?她和山河盟是什么关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