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平追兵的呼喝声如同附骨之蛆,由远及近,逼得人喘不过气。残碑涧绝非久留之地。阿阮当机立断,与老何一起架起昏迷的石鱼,江疏影则紧紧抱着那个比性命还重的锦盒和新得的绢帛地图,四人沿着山涧向下游亡命奔逃。
石鱼的伤势极重,每一次颠簸都可能让他彻底断气。阿阮一边跑,一边将随身携带的最后一点救命药丸塞进他嘴里,但效果微乎其微。老何熟悉钟山地形,带着他们专挑林木茂密、人迹罕至的小路,试图甩掉身后的尾巴。
然而,追兵显然也是追踪的好手,而且人数占优,始终咬得很紧。箭矢不时从身后树林中嗖嗖射来,钉在周围的树干上,令人胆战心惊。
“这样下去不行!”老何气喘吁吁,“带着石爷,我们跑不快,很快会被追上!”
阿阮脸色苍白,汗水混着血水沾湿了鬓角。她看了一眼地图,又望向山下金陵城的方向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:“不能回城!贺平肯定在城门布下了天罗地网。我们去莫愁湖!”
“莫愁湖?”江疏影一愣,那里是金陵着名的游览胜地,人多眼杂,岂是藏身之所?
“对!莫愁湖水域广阔,湖中有岛,周边芦苇荡密布,便于藏匿。而且今日有雨,湖上烟雨朦胧,正是摆脱追踪的好时机!”阿阮语速飞快地解释,“地图上标注的第一个备用联络点,就在莫愁湖西岸的‘胜棋楼’附近。”
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,天空骤然阴沉下来,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,顷刻间便成了倾盆大雨。山林间水汽弥漫,视线变得模糊不清。这突如其来的大雨虽然增加了他们行路的艰难,但也有效地干扰了追兵的视线和追踪。
四人冒着瓢泼大雨,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下山,抵达莫愁湖畔时,都已成了落汤鸡,狼狈不堪。湖面果然如阿阮所料,笼罩在茫茫烟雨之中,远处的楼阁亭台都只剩下模糊的轮廓,平日里的画舫游船也大多泊岸避雨,湖上空空荡荡。
老何找到一处隐蔽的芦苇荡,先将石鱼安置在一艘废弃的破旧小渔船里,用芦苇仔细遮盖好。石鱼气息微弱,命若游丝,必须尽快得到救治,但眼下根本无处求医。
“胜棋楼就在那边。”阿阮指着雨幕中一处若隐若现的飞檐,“我和老何过去看看是否有接应。墨七姑娘,你留在这里照看石鱼,千万隐蔽,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!”她将锦盒郑重交给江疏影,“这个,你拿好。若我们一炷香后没有回来……你就带着它,按地图指示,自己去白鹭洲!”
这是托付后事般的嘱托。江疏影接过冰冷的锦盒,感觉重如山岳。她看着阿阮和老何毅然决然冲入雨幕的背影,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巨大的压力。
雨越下越大,砸在湖面和芦苇上,发出哗啦啦的巨响,掩盖了世间其他声音。江疏影蜷缩在狭小潮湿的船舱里,紧挨着昏迷的石鱼,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正在一点点流失。她握紧了怀中的锦盒和短匕,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异响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每一息都如同煎熬。一炷香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了,阿阮和老何却杳无音信。雨幕中,胜棋楼的方向寂静无声,仿佛那两人已被这漫天烟雨吞噬。
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江疏影的心。她是不是该按照阿阮的吩咐,立刻带着锦盒离开?可是石鱼怎么办?把他丢在这里,他必死无疑。
就在她内心激烈挣扎之际,一阵轻微却异样的水声传来,不同于雨点落水的声音,更像是船桨划破水面的声响!而且不止一处!从不同方向传来!
江疏影浑身汗毛倒竖,悄悄拨开一丝芦苇缝隙向外望去。只见朦胧雨幕中,三四条小舟正如同鬼影般,从不同方向朝着这片芦苇荡悄无声息地包抄过来!舟上的人影穿着蓑衣斗笠,看不清面目,但那股肃杀之气,绝非善类!
是贺平的人!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!阿阮和老何恐怕已经凶多吉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