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方已是西湖断桥,残雪斑驳,桥下湖水幽深漆黑,倒映着岸边追兵的火光,森冷逼人。
前无去路,后有强敌。
江疏影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吞噬了她家园和父母的火光,眼中掠过一丝绝望的狠厉。她猛地将怀中那卷《千里江山图》往怀里更深处塞了塞,一咬牙,纵身跃向那片浮着薄冰的漆黑湖面!
“噗通——”
冰冷的湖水瞬间没顶,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将她吞噬。沉重的棉衣吸饱了水,像无数只手拖着她向下坠。刺骨的寒冷剥夺了呼吸,意识迅速模糊。
就在她即将彻底沉沦之际,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后襟,毫不费力地将她提出了水面。
“咳……咳咳咳!”她瘫倒在冰冷的岸边,剧烈地咳嗽,吐出呛入的湖水,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。
一双玄色锦靴停在她眼前,靴面绣着暗沉的云纹,纤尘不染。
她艰难地抬头。
雪不知何时小了,零星的雪沫飘落间,只见一人身披玄色大氅,身形挺拔,负手立于岸边。眉目清俊如画,却冷凝如这湖心的冰,周身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与威严。斗笠下的目光淡淡扫过她,无波无澜,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。
“会摹字否?”
他开口,声线低沉平稳,不容置疑,甚至没有一丝疑问的语调,仿佛早已断定答案。
江疏影牙齿打着颤,本能地点头。她浑身湿透,狼狈不堪,在那双深潭般的目光注视下,竟生不出一丝反抗或狡辩的念头。
一枚冰冷的物事被掷到她面前的雪地上。
那是一枚青铜鱼符,造型古朴,在雪地里泛着幽光,上面刻着繁复的异族篆文——是蒙古人的符信!
“仿此符印,”他声音淡漠,却字字千钧,敲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,“换你一条命。”
雪落无声,湖面的碎冰轻轻碰撞,发出细微的脆响。
江疏影趴在冰冷的雪地中,剧烈喘息着,白色的哈气模糊了她眼前的景象。那枚鱼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在她的视线里。
她缓缓伸出手,指尖触及那刺骨的冰冷,紧紧握住。
她知道,从这一刻起,她偷来的不再是一幅画,几贯钱,而是她再也无法摆脱的惊涛骇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