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面无表情地吃着赵红梅特意给他留的饭菜,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。尊严?那东西早在三年前就被碾碎了。现在他需要的,不是虚无的尊严,而是不惹麻烦地活下去。
下午,赵红梅回来了,带着几大袋采购的物品。她看到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桌子和前台,愣了一下,看向胡小军。胡小军冲陈山河的方向努了努嘴,眼神无奈。
赵红梅走到陈山河身边,看着他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,轻声道:“山河,这些活儿不用你干。”
陈山河抬眼看了看她,目光平静:“总得做点什么。”他顿了顿,问道,“有什么我能固定做的?比如……洗菜?搬东西?”
赵红梅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持,心里叹了口气。她知道,陈山河不是在寻求认同,也不是在讨好谁,他是在用这种方式,为自己划定一个在这狭小空间内的位置,一个不至于彻底沦为废物的位置。这是一种骄傲到极致的自卑。
“后厨……缺个削土豆皮、剥蒜的。”赵红梅犹豫了一下,说道。这是最没有技术含量,也最耗时间的杂活。
“好。”陈山河没有丝毫犹豫,站起身就往后厨走。
后厨空间狭小,弥漫着油烟和食材的味道。帮厨正在准备晚上的食材,看到陈山河进来,有些手足无措。陈山河没看他,目光扫了一圈,在角落找到一个矮凳和一筐土豆,旁边放着削皮刀。
他搬过矮凳坐下,拿起一个土豆和削皮刀,开始干活。他的动作依旧不算熟练,削皮的厚度有些不均,但他做得很认真,心无旁骛,仿佛手中不是普通的土豆,而是什么需要精心雕琢的物件。
帮厨偷偷看了他几眼,不敢说话,低头默默干自己的活。张姐进来拿东西,看到这一幕,嘴唇动了动,最终什么也没说。
陈山河就这样坐在厨房的角落里,一个接一个地削着土豆。机械重复的动作,暂时麻痹了他的大脑,让他不必去思考那些沉重而无解的问题。汗水从他额角渗出,顺着略显消瘦的脸颊滑落,他也浑然不觉。
有限的自由,就是在这方寸之地,做着最微不足道的工作,换取一口饭吃,换取不被立刻抓回监狱的权利。这就是王建军划定的“生路”,也是他必须接受的现实。
枭雄的锋芒被磨砺成了削皮刀的边缘,藏于市井的烟火之下。他不知道这锋刃是否还有再次出鞘的一天,也不知道这看似平静的日常之下,是否暗藏着更大的危机。他只能低下头,一遍遍地,削着手里的土豆,如同削去自己过往的荣耀与罪孽,在这有限的自由里,艰难地喘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