监狱图书馆的日光灯管发出低低的嗡鸣,光线苍白地洒在密集的书架上。陈山河正将一批新送来的、散发着油墨味的捐赠书籍分类上架,动作仔细而专注。角落里,一个年轻犯人,代号“猴子”,正对着摊开的信纸和一本破旧的新华字典抓耳挠腮,眉头拧成了疙瘩。
猴子是因盗窃罪进来的,刑期不长,但大字不识几个,家里来信,看得他心急火燎,想回信,却不知从何下笔,憋了几天也没写出几个字。
陈山河放好最后一本书,目光扫过猴子那副窘迫的模样,顿了顿,然后平静地走了过去。
“哪几个字不认识?”他拉开猴子对面的椅子坐下,声音不高,带着一种自然的沉稳。
猴子愣了一下,抬头看见是陈山河,眼神里闪过一丝敬畏和迟疑。陈山河在监狱里的“名声”和他近来表现出的沉寂,让大多数犯人对他既不敢靠近,又心存一丝莫名的信赖。
“山……山哥,”猴子有些结巴地指着信上的几处,“这个……还有这个……俺娘说俺爹腿疼病又犯了,俺想问问咋样了,让俺妹多看着点……可这字……”
陈山河接过信,快速浏览了一遍。信写得简单直白,满是朴素的牵挂。他指着那几个字,一个一个地念给猴子听,并用更直白的话解释了意思。
“这个字念‘病况’,就是你爹生病的情况。这个念‘叮嘱’,就是反复交代、嘱咐的意思。”他的解释没有丝毫不耐,如同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。
猴子恍然大悟,连连点头。
“想回信?”陈山河问。
猴子用力点头,脸上露出期盼又为难的神色。
“你说,我帮你写。”陈山河拿过旁边闲置的纸笔。
猴子受宠若惊,搓着手,开始磕磕绊绊地口述:“娘,信收到了,俺在里面挺好,别挂念……爹的腿,让妹多费心,找大夫看看,该吃药吃药……俺在这听话,争取早点出去……”
他的话语凌乱,夹杂着方言和重复,但那份对家庭的牵挂是真挚的。陈山河低着头,笔尖在纸上沙沙移动,将猴子那些零碎、质朴的话语,梳理成通顺、达意的句子。他没有添加任何华丽的辞藻,只是忠实地充当着一个传递亲情的桥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