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酒的灼热和腥气尚未完全从喉管褪去,仓房里那同生共死的悲壮气氛还未消散,现实的冰冷和残酷便已迫不及待地叩门。
第二天晌午,天色依旧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。陈山河强撑着在车间露了个面,刘扒皮那双绿豆小眼里闪烁着幸灾乐祸和更深的忌惮,却没再像往常一样上前刁难,只是远远地阴笑着,仿佛在等待一场好戏。这种反常的安静,反而让陈山河心头那根弦绷得更紧。
刚熬到下工点儿,他低着头快步往家走,想赶紧回去看看耿大壮的伤势,和刘卫东商量下一步对策。刚走到筒子楼那布满油污的楼道口,一个瘦小的、穿着不合身棉袄的半大孩子突然从阴影里钻出来,塞给他一个揉得皱巴巴的纸团,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,头也不回地跑掉了。
陈山河心里猛地一沉。他捏着那纸团,快步上楼,闪进自家屋里,反手插上门栓。
母亲正在里屋照顾父亲,妹妹还没放学。外屋只有他一个人。
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,缓缓展开那个纸团。
纸是很普通的作业本纸,上面的字是用歪歪扭扭的铅笔写的,像是故意伪装过笔迹,但内容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,直刺眼底:
“陈山河:
给你脸,你不要。敬酒不吃,吃罚酒。
动四爷的人,你有几条命?
最后给你一次机会。
三天之内,带上夜市所有收入,自断一臂,到西城‘悦来’茶馆跪着等四爷发落。
过时不到,或耍花样。
灭你满门。
勿谓言之不预。”
落款处,没有名字,只画了一个简单的、却透着森然煞气的骷髅头。
字迹潦草,语气却嚣张霸道到了极点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、生杀予夺的冰冷。
最后的“灭你满门”四个字,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陈山河的眼球上。
“嗡”的一声,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四肢百骸瞬间变得冰凉!
来了!
四爷的最终通牒!
比他预想的更快,更狠,更不留余地!
不仅是要钱,是要他彻底废掉自己,像条狗一样爬过去乞怜!更是用全家人的性命,来逼他就范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