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半夜的北林市,像一锅渐渐冷却的粥,表面凝固,底下却暗流涌动。陈山河三人早已各自潜回家中,剥掉带着血腥气和寒气的衣物,藏好分得的赃款,用冰冷的水反复搓洗着手脸,试图洗去所有痕迹,却洗不掉鼻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和心脏持续不断的狂跳。
天色蒙蒙亮,厂区的起床广播还没响,但一种无声的骚动已经开始在铁路宿舍和周边棚户区蔓延。
最早发现不对劲的是早起倒痰盂的老太太,她看见胡同口那片没扫净的雪地上,残留着触目惊心的暗褐色斑块,还有零星几点喷溅状的黑点,吓得差点摔了手里的搪瓷盆。
接着是赶早班的女工,结伴路过那条平时都不敢多看的黑胡同时,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极其微弱、断断续续的呻吟声,像是谁家受了重伤的野狗。有胆大的探头看了一眼,随即发出一声尖叫,连滚爬带地跑了——她们看见一个人形的东西蜷在垃圾堆旁边,身下的雪都被染红了半边!
消息像滴入冰水的墨汁,迅速晕染开来。
“听说了吗?二号胡同死人了!”
“不是死人!是刀疤刘!让人给废了!”
“腿打断了!两条腿都断了!啧,那叫一个惨!”
“谁干的?这么狠?”
“不知道啊,蒙着脸……听说好几个人,下手黑着呢!”
“活该!让他平时欺行霸市!报应!”
“小声点!别惹祸上身……”
窃窃私语在冰冷的晨风中快速传递,带着恐惧,带着惊疑,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、隐秘的快意。刀疤刘平日里横行霸道,欺压摊贩工友,早有人恨得牙痒痒,只是敢怒不敢言。如今他突遭横祸,而且是被以一种更凶残的方式报复,这让所有被压迫过的人,在震惊之余,都感到一股莫名的畅快。
不到中午,消息已经添油加醋地传遍了整个厂区底层。
“陈山河”这个名字,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,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