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国初年,关外辽河畔有个靠山屯,屯子里有个叫张老疙瘩的青年。这张老疙瘩本名张顺,因是家中老幺,乡里都这般唤他。他父母早亡,家徒四壁,二十有五还打着光棍,守着二亩薄田过活,农闲时便进山采些药材,换几个铜板糊口。
这年深秋,张老疙瘩进山采药,忽见一只白狐被捕兽夹夹住后腿,鲜血淋漓,哀鸣不止。他心下不忍,便上前掰开兽夹,又撕下衣襟为白狐包扎伤口。
“小家伙,往后可要当心些,不是回回都能碰上我这样的好心人。”张老疙瘩轻抚白狐头顶,那白狐竟似通人性般,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心,一双黑眸深深看他一眼,方才蹒跚离去。
当夜,张老疙瘩做了个怪梦,梦见一白发老翁对他拱手作揖:“恩公救我爱女,老夫无以为报,特将小女许配予你为妻,三日后便上门成亲。”
张老疙瘩只当是荒唐一梦,醒后一笑置之。谁知第三日黄昏,果然听见院外传来敲门声。开门一看,竟是个身着红嫁衣的绝色女子,眉眼如画,肤白似雪,身后还跟着几个抬着箱笼的仆人。
“小女胡婉贞,奉家父之命,特来与公子完婚。”女子声音如清泉击石,听得张老疙瘩目瞪口呆。
“姑娘莫不是找错了人家?我张顺一穷二白,哪敢耽误姑娘终身?”张老疙瘩慌忙推辞。
女子却笑道:“错不了,三日前公子救下的白狐,正是家妹。家父乃本地胡仙家主,最重恩义,特命我前来报恩。”
张老疙瘩这才想起前日救白狐之事,又惊又疑间,那些仆人早已将箱笼抬进屋中,布置起新房来。但见那些箱笼中,不但有锦被绣枕,更有金银器皿、绸缎衣裳,甚至米面粮油,一应俱全。
当夜,二人便对着明月拜了天地,结为夫妻。
婚后,胡婉贞持家有道,不但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,更有一手好医术,屯中谁家有个头疼脑热,经她诊治,无不当场见效。更奇的是,自她过门后,张老疙瘩那二亩薄田竟连年丰收,家中粮仓总是满满当当。屯里人都道张老疙瘩这是娶了个福星回来。
然而时日一长,屯中人也渐渐觉察出些不寻常来。这胡婉贞容貌太过艳丽,且从不出远门,每逢初一十五必闭门不出。更有人传言,曾在月圆之夜见她对着月亮叩拜,身后似有白尾摇曳。
闲言碎语传到张老疙瘩耳中,他不免心生疑虑。这日正值中秋,他谎称要去邻村吃酒,实则躲在院外柴垛后,欲看个究竟。
月至中天时,果见胡婉贞在院中设下香案,对月焚香叩拜。拜毕起身时,月光下分明可见一条蓬松白尾自裙下露出。张老疙瘩吓得魂飞魄散,连夜逃到邻村好友家躲避。
翌日回家,却见胡婉贞端坐堂中,面有泪痕。
“夫君既已知晓,妾身也不相瞒。我确是胡仙家女儿,因报恩而来。如今既被看破,缘分已尽,今日便当别过。”胡婉贞泣声道。
张老疙瘩这才悔恨不已,拉住妻子衣袖道:“娘子待我恩重如山,管你是仙是狐,我张顺此生绝不负你!”
胡婉贞摇头叹道:“人仙殊途,强留无益。念在夫妻一场,我赠你一言:来年此地当有大疫,我留一剂药方与你,可救乡人性命。日后若遇危难,可对东北方连呼三声‘婉贞’,我自当现身相助。”
说罢,取下一只银镯放在桌上,又道:“这银镯留与夫君,若遇有缘人,可赠之化解灾厄。”言毕,化作一道白光,倏然不见。
张老疙瘩追出门外,只见远天一线白影掠入山林,再无踪迹。他手捧银镯,痛哭流涕,悔之晚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