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铁皮棺材的阻隔,扫过这片庞大、混乱、充满绝望也隐藏着无数故事的贫民窟。
那些人……那些和他一样,在这片泥潭里挣扎,心中积郁着怒火和不甘的人。
那个被颂猜手下掀了摊子、打得头破血流,却只能捂着脸无声哭泣的年轻摊主。他的眼神里,除了恐惧,是否还有一丝被深深压抑的仇恨?
那个在黑市里与他有过一瞬间对视的、伤痕累累、眼神警惕如受伤野兽的东南亚年轻人。他来自哪里?经历过什么?为何也会出现在这黑暗的交汇点?他是否也渴望着改变什么?
甚至……那些同样被电诈集团欺骗、贩卖,可能就隐藏在贫民窟某个角落,如同他当初一样惶惶不可终日的“猪仔”们?他们心中的恐惧和仇恨,是否可以被引导和利用?
这些人,就像是散落在这片污浊之地上的干柴,只需要一颗火星,或许就能燃起熊熊火焰。
而他陈默,现在恰好拥有了一点微不足道的“火星”——这次成功劫掠带来的微弱信心,和蛇皮袋里那些可以换来初始资源的“资本”。
一个模糊的构想开始在他心中成型。他不需要千军万马,他需要的是精干的、可靠的、目标一致的核心。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,不需要厚重,只需要精准和致命。
他可以观察,可以筛选,可以……试探。
比如那个年轻的摊主。下次颂猜的人再来骚扰他时,自己或许可以在暗中做点什么?不是直接出手,而是制造一点意外的“巧合”,让摊主免于受害,同时观察他的反应。是继续逆来顺受,还是会抓住那一点点“巧合”带来的喘息?他的眼神里,那丝被压抑的东西,是否会发生变化?
还有那个神秘的年轻人。如果再次遇到,是否可以有控制地进行一次极其谨慎的接触?哪怕只是一个手势,一个眼神的二次交汇?确认对方是否真的有合作的潜在可能?
这其中的风险巨大无比。信任的建立远比毁灭要困难得多。一次错误的判断,就可能引来灭顶之灾。他需要像设计陷阱一样,去设计每一次接触和观察,确保自己始终隐藏在暗处,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和退路。
但无论如何,这条独自挣扎的路,似乎已经看到了尽头。想要真正站起来,想要拥有复仇的力量,他必须迈出这一步。
从一头孤狼,尝试着,去成为狼群的核心。
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躁动和……一丝微弱的、几乎被遗忘的沉重。这意味着责任,意味着风险,也意味着,他可能要将自己从纯粹的复仇机器,稍稍拉回一点点“人”的领域,哪怕只是为了利用和结盟。
天光微熹,一丝灰白的光芒从铁皮棺材的缝隙渗入,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灰尘,也照亮了角落里那个沉甸甸的蛇皮袋。
陈默缓缓闭上眼睛,不再是单纯的休息,而是开始了新一轮的、更加复杂的计算——关于人心的计算。
招募的念头,如同第一滴落入死水的墨,开始缓慢而不可逆转地扩散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