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他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厌恶或失望。
他需要的是一个能锁门的洞。仅此而已。而这里,符合要求。
他侧身挤了进去。内部空间比他想象的还要压抑。他伸出手,仔细地触摸着每一寸铁皮墙壁,检查是否有缝隙或破洞(可能意味着窥探或危险),是否有隐藏的钉子或锐器。他用脚踩了踩地面,确认
然后,他退出来,目光落在门上。那是一扇极其薄弱的铁皮门,门锁也是最简陋的那种挂锁,门框甚至有些变形。但好在,它可以从里面插上一道同样简陋的铁插销。
脆弱,但聊胜于无。
“多少钱?”陈默用生硬的中文单词问,手指着房间。
房东眼珠一转,伸出三根手指:“三百!一天!水电另算!”他试图敲竹杠。
陈默心里冷笑。他知道这个位置、这个条件,绝对不值这个价。他甚至没有还价,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房东,然后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,摇了摇头。他从那叠钱里,数出相当于一百五十泰铢的金额(这是他根据之前观察估算的价格),递了过去。
他的眼神冰冷而坚定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近乎麻木的固执。那不是讨价还价的眼神,而是一种“要么接受,要么拉倒”的最终通牒。
房东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发毛,又看了看他递过来的钱,嘟囔了几句难听的泰语,似乎抱怨着晦气。但他最终还是一把抓过了钱,飞快地数了一遍,然后嫌弃地将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甩给陈默。
“妈的,穷鬼……就七天!七天后没钱就滚蛋!”他用中文夹杂泰语骂道。
交易达成。用最后一点活命的钱,换来了七天的“安身之所”。
房东骂骂咧咧地下楼去了。
陈默站在那口“铁皮棺材”门口,没有立刻进去。他再次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空无一人的走廊,确认没有偷窥的眼睛,然后才迅速闪身进去,从里面轻轻关上门。
“咔哒。”挂锁落下的声音。
“哗啦。”铁插销插上的声音。
两道轻微却清晰的声音响起后,世界骤然不同。
绝对的黑暗笼罩了他。外面所有的噪音仿佛瞬间被推远,隔着一层铁皮,变得模糊而沉闷。狭小的空间里,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。
他背靠着冰冷滑腻的铁皮墙,缓缓地滑坐在地上。高烧和虚弱再次袭来,但他没有立刻躺下。
在彻底的黑暗中,他像一头刚刚找到新巢穴的受伤野兽,开始用除了视觉之外的所有感官,再次仔细地检查这个绝对私密的空间。手指一寸寸地抚摸墙壁和地面,耳朵贴着铁皮倾听外面的动静,鼻子嗅着空气里是否存在其他可疑的气味……
直到最终确认,暂时,这里是安全的。
他这才允许自己彻底松懈下来,蜷缩在发霉的草席上,将身体缩成最小的一团,以保存热量。背后的伤口在每一次心跳时都传来钝痛,饥饿感如同火焰灼烧着胃壁。
但他拥有了一样东西——一扇可以从里面锁上的门。
在这腐臭的天堂里,在这口冰冷的铁皮棺材里,他找到了第一个窝。
一个属于黑暗,也守护黑暗的巢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