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认识一些常见的、无毒的可食用野果。很快,他在一丛灌木上发现了一些小小的、紫黑色的浆果,鸟类啄食的痕迹表明它们大概率无毒。他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颗,碾碎,闻了闻,又用舌尖极其轻微地碰了一下,等待片刻没有异常反应后,才敢小口吃下去。酸涩,微甜,聊胜于无。他将能看到的这种浆果全部采摘下来,用大树叶包好。
他又找到一种蕨类的嫩芽,以及某种块茎植物的根。他用那柄短刀费力地挖掘,手指刨得满是泥污,终于挖出几个小小的、带着泥土芬芳的块茎。不确定具体种类,但他记得类似的东西可以食用。同样经过极其小心的尝试后,他才敢吃下去。口感粗糙,淀粉含量似乎不低,能提供一些能量。
但这些植物类食物远远不够。他需要蛋白质,需要热量。
设置陷阱!
这个念头冒了出来。他没有绳索,没有铁器,只有一柄短刀和周围的自然环境。
他选中了一处看起来有小型兽类活动痕迹的小径附近。用短刀砍下几根坚韧的藤蔓,剥去外皮,露出里面强韧的纤维,搓成简陋的绳索。然后,他找到一根有弹性的小树苗,将其拉弯,利用藤蔓绳索和几根削尖的木桩,设置了一个极其简陋、却蕴含着古老狩猎智慧的压拍式陷阱。他在陷阱下方放了一小撮浆果作为诱饵。
能否成功,只能听天由命。
做完陷阱,天色已经大亮,林间雾气开始蒸腾,温度迅速升高,湿热得令人喘不过气。伤口在高温下更加疼痛。
火!他需要生火!不仅可以取暖、烤熟食物、吓退野兽,更重要的是,火焰能消毒,能给他带来文明世界最后一丝安全感,也能烘干那些湿透的纸币。
但生火在此刻变得异常困难和危险。
浓烟可能会暴露他的位置。谁也不知道追兵离得多远,或者这片丛林里是否还有其他的危险存在。
他必须极其小心。
他找到一处岩石背风的凹陷处,尽量避开开阔地。收集了干燥的枯叶、细小的树枝作为引火物。他没有打火石,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式——钻木取火。
他选择了一块干燥的软木作为底板,用短刀尖端在上面刻出一个浅凹槽。又找了一根硬度较高的细木棍作为钻杆。然后,他双手合十,用力搓动钻杆,将尖端对准凹槽,开始持续、快速地摩擦。
这是一个极其耗费体力和耐心的过程。汗水很快浸湿了他刚刚有些干燥的衣服,背部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再次渗出血迹。手掌被粗糙的木棍磨得通红,几乎破皮。一次,两次,三次……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体力的巨大消耗和希望的衰减。
但他没有放弃。眼神专注而冰冷,如同在进行一场与命运的角力。
终于,在不知尝试了多少次之后,一缕极其细微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青烟从摩擦点升起!
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!他更加小心、更加快速地搓动,同时俯下身,极其轻柔地对着那缕微弱的青烟吹气。
烟雾变浓了!
一点微小的、橙红色的火星在黑色的炭末中诞生了!
他屏住呼吸,如同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,小心地将那点火星倒入准备好的、蓬松干燥的引火物中,继续轻柔而稳定地吹气。
火星蔓延,变大,终于,“呼”地一下,一小簇明亮的火苗跳跃了起来!
成功了!
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,小心地添加更粗的柴火,让火堆稳定地燃烧起来。橘红色的火焰跳动着,驱散了周围的湿气和寒意,也照亮了他沾满污泥、血污和汗水的脸庞,那双眼睛里,终于映出了一丝温暖的、属于人类文明的光亮。
他坐在火堆旁,感受着久违的温暖,烘烤着湿透的衣服和那几张纸币。他将挖来的块茎埋进火堆边缘的热灰里煨烤,等待着它们变得可口。
他看了一眼那个简陋的陷阱方向,依旧没有任何动静。
然后,他低下头,开始仔细地、一遍遍地擦拭那柄粗糙的短刀。刀身映照着跳动的火光,也映照出他更加冰冷、更加坚定、也更加非人的眼神。
登岸,觅食,生火。
他完成了在这片陌生而危险土地上的第一次主动求生。
虽然依旧脆弱,依旧伤痕累累,但他不再是那个只能随波逐流、任人宰割的逃亡者了。
他抬起头,透过林间的缝隙,望向那片被晨曦染亮的天空。
活下去。
然后,让该付出代价的人,付出代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