怎么会伤成这样，出现在这个人迹罕至的河湾？
是上游冲下来的浮尸？不，他还在呼吸。
是遇到劫匪的商人？还是……逃犯？
最后一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寒意。父亲老岩时常叮嘱她，河边不太平，遇到陌生人和麻烦要远远躲开，尤其是最近好像风声很紧，广播里都在说……
她犹豫了。脚步下意识地向后退缩。
帮助一个来历不明、伤势如此之重的陌生人，可能会带来巨大的麻烦。家里已经够艰难了，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波。也许……应该立刻离开，就当从来没看见过？让他自生自灭？这或许是……最明智的选择？
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人惨白的脸和微微起伏的胸膛上。
那无声的、对生命的顽强坚持，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。她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亲，病重的父亲……生命是如此脆弱，又如此珍贵。
就这样转身离开，她做不到。
可是……又能怎么做呢？把他带回家？父亲绝对不会同意，甚至会勃然大怒。而且，这个人伤得这么重，她能救活他吗？
依兰站在原地，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。河风吹拂着她额前散落的发丝，带来阵阵寒意。她攥着渔网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最终，那一点朴素的、属于人性的善良，还是艰难地压过了恐惧和顾虑。
她深吸一口冰冷的、带着水腥味的空气，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。她没有立刻上前，而是先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下，确认周围再没有其他人。
然后，她极其轻缓地、一步一步地，朝着那个倒在草丛里、奄奄一息的男人靠近。
每走一步，她的心都跳得厉害。
走到近前，那股混合着泥污、血腥和淡淡河水腐殖质的气味更加明显。她蹲下身，颤抖着伸出手指，极其小心地探到他的鼻端。
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，但确实还有。
她的目光落在他那些可怕的伤口上，尤其是额角一道已经化脓的、深可见骨的伤痕，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。
这该有多疼啊……
她看着他，这个如同被世界抛弃、破碎不堪的陌生人，眼神里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坚定的同情所取代。
她不知道他是谁，从哪里来，经历了什么。
但她知道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里。
帮助他，也许意味着巨大的风险。
但不帮他，她余生可能都无法心安。
陈默在那一片冰冷的混沌中，隐约感觉到一个模糊的影子靠近，遮挡住了那灰白的天光。一股淡淡的、不同于泥污和血腥的、属于活人的气息萦绕过来。他甚至似乎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、试探性的气流拂过他的鼻端。
是……死神最后的巡视？
还是……别的什么？
他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，想要看清，想要确认，但黑暗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，彻底淹没了他。
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，他似乎感觉到，一滴温热的水珠，滴落在了他冰冷的脸颊上。
不知是雨，还是别的什么。
（本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