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花,在他几乎冻结的大脑中闪烁了一下。
缅甸?老挝?还是……泰国?
他被湄公河一路向南冲了太远太远,早已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和地理位置的概念。脚下的土地属于哪个国家,对他而言毫无意义,也无人告知。这里只是一片陌生的、潮湿的、充满未知的河岸。
彻彻底底的一无所有。
小船没了。
竹篙没了。
连最后那柄染血的手术刀,也失落在了咆哮的河水中。
他现在真正是赤手空拳,身无长物。除了身上这套早已破烂不堪、浸满泥水、冰冷地贴在皮肤上的湿衣,他一无所有。状态甚至比刚刚从那个地狱诊所爬出通风管道时还要糟糕——那时至少还有一股逃出生天的 adrenale 和一把武器,而现在,他只剩下被透支到极限的空壳,以及满身正在恶化的伤口和急速流失的体温。
寒冷。刺骨的寒冷。如同无数根冰针,从外向内,一点点扎透他的皮肤、肌肉、直至骨髓。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,牙齿咯咯作响。
饥饿感如同火焰,在冰冷的腹腔内燃烧,却找不到任何可以燃烧的东西。
虚弱和疲惫如同最沉重的枷锁,将他牢牢锁死在这片冰冷的泥地上。
他甚至没有力气去观察周围的环境,去判断这里是否安全。任何一只路过的野兽,甚至只是一场持续的冷雨,都可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希望在哪里?
下一步该怎么办?
大脑一片空白,或者说,连思考的能量都已经耗尽。
雨,渐渐小了,从瓢泼大雨变成了冰冷的毛毛雨,但寒意却更加彻骨。
他就这样躺着,感受着生命力和体温正一点点地从这具破败的身体里流失,意识如同风中残烛,明灭不定。
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手术台,无影灯的光芒变成了灰蒙蒙的天空,罗医生冷漠的脸变成了无尽落下的雨丝。
这一次,还有谁能来打断那场死亡的手术?
他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侧过头,脸颊贴着冰冷湿滑的草丛,目光茫然地扫过眼前的景象——泥泞的河滩、浑浊平静的河湾、以及对岸同样笼罩在雨雾中、看不分明的、郁郁葱葱的丛林。
完全陌生的土地。
彻头彻尾的绝境。
他闭上了眼睛,不是因为放弃,而是连保持眼皮睁开的力量,都已经失去了。
亡命之途,在一场暴雨之后,似乎即将走向无声的终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