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半夜的寒意最重,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,穿透单薄的衣衫,直刺骨髓。牢笼里的几人蜷缩得更加紧密,依靠着彼此那点微弱的、正在不断流失的热量,对抗着漫长的黑夜。远处守卫的鼾声和梦呓声偶尔传来,篝火似乎也暗淡了不少。
陈默毫无睡意,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如同拉满的弓弦,时刻感知着外界的一切。与“山鹰”那短暂而危险的交流,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,虽然未能立刻改变处境,却在他死寂的内心荡开了一圈持续扩散的涟漪。
希望是有的,但渺茫得如同风中之烛。他需要更多的信息,需要为那可能出现的、转瞬即逝的机会做好万全的准备。而身边这个沉默的男人,是他目前唯一可能的信息来源。
他再次等待。等待守卫又一次换岗,等待新的守卫同样陷入倦怠。
时间缓慢地流逝,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。
终于,机会来了。外面的脚步声变得稀疏,新换岗的守卫似乎也找了个角落打盹,只有均匀的呼吸声隐约可闻。
陈默用极其缓慢的速度,再次向山鹰的方向挪动了少许。这一次,山鹰似乎早有预料,并未表现出之前的警惕和敌意,只是那双在黑暗中微睁的眼睛,示意他在听。
陈默的声音依旧低得如同气息,确保只有贴耳才能听见:
“……如果……能出去……往哪走?”
这是最关键的问题。莽撞地冲入这片陌生的、危机四伏的原始山林,无异于自杀。
山鹰沉默了几秒,似乎在组织语言,又像是在判断是否值得说出这些信息。最终,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,语速极慢,却字字清晰,带着一种经过锤炼的简洁:
“……看星……这里是北……找北斗……”他极其隐晦地示意了一下头顶棚屋的缝隙,“……但雨季……云多……难。”
“……看树。”他继续道,声音干涩,“……苔藓……厚的一边……是北。……藤蔓……密的方向……通常有水……但也可能是沼泽……小心。”
“……听水声。……往大河走……湄公河……是界河……但两边……都危险。”他显然不认为逃向河边是上策。
“……避开路。”他强调,“……所有……能走人的路……都有卡子……和眼线。”
“……最好……往高处……密林里钻……难走……但安全点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积蓄力气,或者是在犹豫是否要说更多。
“……这地方……势力杂……”他声音更低了,“……坎吉……是小杂鱼……占山为王……”
“……北边……有政府军哨所……但腐败……可能抓你换赏金……”
“……南边……西边……是其他武装……和……‘公司’的地盘……更黑……”
“……东边……深山……野人山……没人管……但也……难活。”
他寥寥数语,勾勒出了一幅危机四伏的丛林地图,每一个方向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,政府军、地方武装、犯罪集团、以及自然环境本身,全都是致命的威胁。
陈默的心一点点下沉,但同时又有一股不服输的狠劲被激发出来。再难,也比躺在手术台上被活体解剖强!
“……吃什么?”他问出另一个生存关键。
“……能动的……大部分……都能吃……除了……颜色太艳的……虫子……鸟蛋……”山鹰的回答极其务实,“……找芭蕉心……嚼水……找竹笋…………小心……有毒的……蘑菇……”
“……生火……很难……烟会招人……尽量……吃生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