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 编号89757(2 / 2)

打标器压下。

****。

冰冷的数字,被粗暴地缝在了他心脏前方的位置。

从此,在这里,他没有名字。他只是****。一个编号,一件物品,一个用于产生价值的工具。

所有的身份,所有的过去,所有的社会关系,都被这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彻底取代和抹杀了。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,再次笼罩了他。

登记完毕,另一个打手拿着一个老旧的数码相机,粗暴地给他们每个人拍了一张正面照和侧面照。照片上,是一张张惨白、惊恐、穿着统一号服、如同罪犯入监照般的脸。

“带走。去宿舍。”文员挥挥手,仿佛处理完了最后一道手续。

他们被守卫再次驱赶着离开仓库,走上楼梯。水泥楼梯又陡又窄,没有任何照明,只能摸着冰冷的墙壁小心翼翼往上走。

最终,在三楼走廊的尽头,守卫打开了一扇铁门。

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!那是几十个人体汗臭、脚臭、口臭、霉味、食物馊味、以及某种伤口腐烂味道混合在一起的、几乎形成实质的可怕气味!

门内是一个巨大的、几乎没有任何隔断的房间。光线昏暗,只有一盏低瓦数的灯泡在屋顶中央散发着昏黄的光晕。

房间两侧是长长的、用粗糙木板搭成的通铺,上面密密麻麻地躺满了人,一个挨着一个,几乎没有任何空隙。地上到处是垃圾、痰渍、烟头。墙壁污秽不堪,爬满了霉斑和各种污渍。小小的窗户被铁条焊死,玻璃脏得几乎不透光。

通铺上的人,大多睁着眼睛,眼神空洞麻木地看着天花板,对于新人的到来毫无反应,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好奇和感知。只有少数几个人投来目光,那目光里也没有欢迎,只有死寂,或者一丝同病相怜的淡漠。

“滚进去!自己找地方挤!”守卫在后面推了一把,然后将铁门哐当一声关上,从外面锁死。

四人僵立在门口,被那可怕的气味和景象冲击得几乎窒息。

这就是他们的“宿舍”?这简直是牲口棚!不,连牲口棚都不如!

就在这时,靠近门口通铺的一个身影动了动。那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、头发稀疏、面容憔悴苍老的男人,他慢慢坐起身,眼神浑浊地看了看他们这几个新人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是用沙哑干涩的声音,像背诵条文一样麻木地说:

“左边还有半个空位,两个人挤挤。右边那头还能塞一个。新来的,晚上别乱翻身,别打呼噜,别吵,不然挨揍别怪没人提醒。”

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,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。

陈默的目光越过他,看向通铺深处。忽然,他在最里面一个角落,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、微微颤抖的身影。

是阿龙!

他已经醒了,或者说根本没完全昏过去。他侧躺着,脸朝着墙壁,身体因为疼痛和恐惧而不住地轻微颤抖,后背上的棍痕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清晰可见,紫黑一片,看上去触目惊心。

那个最先开口的中年男人,顺着陈默的目光看去,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撇了一下,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诮或者说麻木,低声道:“那小子?哼,算他走运,猴子今天下手算轻的。死不了。躺两天就好了。”

他的语气,仿佛在评价一件物品的损坏程度。

陈默的心沉了下去。他默默地走到左边通铺,那里确实只有半个身位的空隙。他和那个叫李志强的男生对视了一眼,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绝望和麻木。他们没有任何选择,只能背对着身,极其艰难地侧躺下去,身体紧紧贴在一起,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骨骼的硌人和身体的颤抖。汗臭和恐惧的味道直接钻进鼻腔。

那个中年男人看了他们一眼,又重新躺了下去,闭上眼睛,仿佛已经对这一切习以为常。

后来陈默才知道,他叫老胡,来这里一年多了,是宿舍里的“老人”,也是某种意义上被磨平了所有棱角的“行尸走肉”。

而那个角落里的颤抖身影,阿龙,则成了他在这地狱里,第一个明确意义上的“难友”。

编号,陈默,躺在这肮脏恶臭、拥挤不堪的通铺上,身体僵硬,无法入睡。耳边是各种鼾声、磨牙声、梦呓声、以及压抑的哭泣声。阿龙因为疼痛而发出的细微呻吟,像针一样不断刺着他。

他知道,过去的陈默已经死了。

从今天起,他只是。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