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晚上,他收摊后,正在小屋里就着煤油灯研究那张红星厂的旧布局图,试图回忆那晚的细节,寻找可能遗漏的线索。突然,窗户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叩击声!
不是风吹的!是人为的!
林卫东瞬间警觉,吹灭油灯,摸到窗边,低声喝问:“谁?”
窗外沉默了一下,传来一个压低的、有些熟悉的声音:“是我,老陈。”
老陈?那个用渔船救他上岸的“信鸽”行动人员?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?而且用的是这种危险的直接接触方式!
林卫东心中一惊,小心翼翼打开一条窗缝。月光下,老陈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显得异常凝重。
“快!跟我走!这里不安全了!”老陈语气急促。
“怎么回事?”林卫东没有立刻动身。
“没时间解释了!‘园丁’可能暴露了!对方正在顺藤摸瓜!你再留在这里很快会被发现!‘船长’有新的指令,必须立刻转移!”老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。
郑怀山暴露了?林卫东心头巨震!这无疑是晴天霹雳!“信鸽”在滨河市的据点被端了?
“去哪?”林卫东强迫自己冷静。
“别问!到了就知道!只带最重要的东西,快!”老陈催促道。
林卫东不再犹豫。他迅速扫视小屋,将那个金属盒子、剩余的钱、以及那枚古老徽章贴身藏好,其他东西一概舍弃。他深吸一口气,推开窗户,敏捷地翻了出去。
老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,打了个手势,带着林卫东迅速消失在夜色笼罩的小巷深处。
老陈对滨河市的地形极为熟悉,带着林卫东七拐八绕,避开大路和灯光,最后来到了城郊一处废弃的铁路货场。那里停着一辆盖着苦布、看似等待报废的旧卡车。
老陈拉开副驾驶的门,示意林卫东上去。驾驶座上,已经坐着一个戴着鸭舌帽、看不清面容的司机。
卡车立刻启动,驶离了货场,沿着坑洼不平的辅路向前开去。
“老陈,到底发生了什么?‘园丁’同志怎么样了?”林卫东急切地问道。
老陈脸色阴沉,叹了口气:“具体情况还不清楚。我们和‘园丁’的正常联络点昨天失去了联系,预设的紧急备用方案也没有回应。很可能出事了。对方这次的反扑非常迅速和精准,超出了我们的预料。滨河市……已经不能待了。”
林卫东的心沉了下去。郑怀山凶多吉少。他想起那个沉稳睿智的中年人,心中一阵难过和愤怒。
“这是‘船长’通过最高密级渠道直接下达的新指令。”老陈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的信封,递给林卫东,“你的潜伏任务第一阶段结束。接下来,你有新的身份和新的方向。”
林卫东借着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光线,撕开信封。里面是一张新的身份证,照片是他,名字变成了“林向前”,地址是南方沿海的一个小县城。还有一张车票,是明天一早从邻市开往南方的长途汽车票。以及一张纸条,上面写着新的接头暗号和简短指令:
“抵粤后,至鹏城‘沙头角’,寻‘利民杂货店’,暗号:‘有榕树牌酱油吗?’ 后续指令,店主面授。目标:利用特区窗口,建立商贸通道,伺机接触境外信息流。‘掌柜’之影,或现于商海。”
任务方向彻底改变了!从北方工业城市的内线调查,转向了南方特区的对外商贸?目的是利用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,寻找“掌柜”在国际资金流动或技术走私方面的蛛丝马迹?
这个转变不可谓不大,但仔细想来,却符合逻辑。红星厂线索暂时中断,滨河市暴露,“信鸽”网络受损,继续留在北方风险极高。而南方特区鱼龙混杂,经济活跃,确实是窥探K集团境外活动的好地方。只是,这意味着他刚刚稳定的“林东”生活彻底结束,又要再次踏入完全陌生的险境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林卫东将指令记在心里,然后将纸条撕碎,一点点吞了下去。这是周永泉教他的保密习惯。
老陈看着他,眼中闪过一丝赞赏:“小子,保重。‘船长’很看重你。南边的情况更复杂,水更深,一切靠你自己了。”
卡车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将林卫东送到了邻市长途汽车站附近。老陈和他用力握了握手,便和卡车一起消失在夜色中。
林卫东站在寒冷的晨风里,看着手中那张通往南方的车票,心中百感交集。滨河市的短暂蛰伏,像一场惊心动魄的梦。他失去了联络人,收获了一个谜一样的金属盒子,又要再次踏上未知的旅程。
他混在早起赶车的人群中,买了几个馒头,低头走向候车室。就在他经过车站公告栏时,眼角余光无意中扫到了一张刚刚贴上去的、墨迹未干的通缉令。
通缉令上的照片有些模糊,但那张脸……林卫东绝对不会认错——是王猛!他竟然没死在红星厂,而是在逃!
通缉令下方的文字写着,王猛涉嫌组织黑社会性质团伙、走私、故意伤害等多项重大罪行,是极度危险分子,悬赏征集线索。
而更让林卫东瞳孔骤缩的是,在通缉令的角落,附有一张王猛常佩戴物品的照片,其中一块旧手表的特写格外清晰——表盘边缘那个齿轮状花纹,在通缉令的照片上,显得异常刺眼!
王猛没死!而且,警方(或者通缉令的发布者)特意突出了这个齿轮符号!这绝不是无意之举!
是警告?是诱饵?还是……这个符号背后代表的势力,已经开始公然活动了?
林卫东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。他压低了帽檐,快步走进候车室。南下的列车即将启动,而新的危机,似乎已经抢先一步,张开了网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