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耳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,那鬼爪上附着的怨力,竟要将他与苏青竹残念之间的联系强行切断!
千钧一发!
萧云归的识海深处,那道盘坐了万古、始终模糊不清的未来之身,竟在这一刻,首次自虚影中踏出了半步!
一只温润如玉的手掌,穿透了时间的迷雾,轻轻触碰在现世萧云归的眉心。
一股浩瀚而温润的剑意,如同天河倒灌,瞬间涌入萧云归的四肢百骸,将他因强行窥探轮回而躁动的心火脉动,瞬间稳住。
现世之我心神剧震,识海之中,两道身影,一虚一实,竟在此刻并肩而立,皆是双目紧闭,仿佛在共同承受着某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。
无痕剑脉仿佛被彻底点燃,在他脑海中轰然共鸣,炸开了一段尘封的记忆烙印:
那是哑钟峰顶,苏青竹站在悬崖边,周身燃起断绝经脉的烈焰,她在火焰中对他含泪嘶吼:“你不肯说的,不敢说的,我替你说!”
此段记忆,在未来之身的剑意加持下,竟瞬间化作一道凝实的剑意,自萧云-归背后冲出,反震在那只鬼爪之上!
“啊——!”
星咽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那团黑气如同骄阳下的冰雪,瞬间溃散,消失在浓雾之中。
“竖子!竟敢妄窥天机!”
灰钟僧见井火异动,萧云归气息不降反升,不由得勃然大怒。
他不再一步一响,而是猛地将双手插入胸前的钟衣,狠狠向外一撕!
“咚——!”
第十声钟鸣,不是来自钟衣,而是来自他的身体!
钟衣片片剥落,露出的竟不是血肉之躯,而是一具闪烁着青铜光泽的铜皮铁骨!
他的十指瞬间化作十柄锋利的短刃,撕裂空气,直扑井口中央的萧云归!
他要毁了这口井,连同井边的人一起寂灭!
“你错了。”
萧云归横剑于前,眼神中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深沉的悲哀。
他的无痕剑脉引燃了第二段记忆烙印:
风蚀谷中,衣衫褴褛、满身是伤的她,倔强地抬起头,对他这个“主人”喊出第一句话:“我不是你的奴隶,我有名字,我叫苏青竹!”
此段记忆,再次化作剑意。
这一次,没有攻击,而是在他身前,凝聚出一个淡淡的青竹虚影。
虚影柔韧无比,瞬间缠住了灰钟僧那双铜浇铁铸的手臂。
萧云归低声呢喃,像是在对灰钟僧说,又像是在对这天地诉说:“你封的不是轮回……你封的是她流不尽的眼泪。”
井火,在这一刻第三次暴涨!
火光中,映出了苏青竹前世的最后一幕。
她的心火已燃至尽头,身躯摇摇欲坠,在倒下的前一瞬,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望向井口的方向,唇形无声地开合。
那是一个字——“归……”
萧云归如遭雷击,双膝再也支撑不住,猛然跪倒在地。
一滴滚烫的,蕴含着他百年孤寂与悔恨的血泪,终于顺着他的脸颊滑落,精准地坠入井中。
应誓者之泪!
嗡鸣声响彻天地!
无痕剑脉中,第三段,也是最深处的一段记忆烙印,轰然炸开!
荒废的古庙中,衣衫破烂的少年萧云归,从佛像的尘埃里,拾起了那半卷改变他一生的《斩我经》。
在他耳边,一个稚嫩而清脆的女声,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,轻轻响起:
“大哥哥,你一定会回来的,对不对?”
那是他与她的初遇。
“命火重燃了!”火瞳童一直冰冷的脸上,第一次露出了骇然的神色,他尖叫起来,“以应誓之泪为引,双生之誓竟真的圆满了!可是……可是她的神魂被灼烧百年,太虚弱了!这重燃的命火,她最多只能再撑三日!”
风,毫无征兆地起了。
井口的浓雾被狂风撕扯着,疯狂地翻涌、旋转,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井底升起。
灰钟僧那足以寂灭山川的第十钟,终究没能落下,他的铜皮铁骨僵在半空,一双怒目圆睁,死死地盯着井底。
因为他看见,在那青色火焰的最深处,一双巨大到无法形容的,同样燃烧着青色火焰的瞳孔,正隔着时间的洪流,缓缓地、缓缓地睁开了。
那双眼瞳里没有愤怒,没有威严,只有无尽的沧桑与等待。
仿佛有谁,在时间尽头,等了千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