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砰!”
剑锋与阵眼悍然相撞,断笔姬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巨力涌来,仿佛撞上了一座太古神山。
她虎口迸裂,鲜血狂飙,手中的灰笔发出一声哀鸣,脱手飞出。
那座固若金汤的焚名之阵,竟如纸糊的一般,瞬间崩裂,化作漫天墨点消散。
“若我本无我,那便由我来定义‘我’!”萧云归一剑震退断笔姬,怒喝声响彻整座悬影楼,“谁来定何为执念?谁来判谁该去死?!”
他一步踏上楼顶,狂风呼啸,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。
楼顶中央,一根巨大的石柱直插云霄,星锁奴正被无数条刻着星辰纹路的粗大铁链死死缚于其上,颈部一道闪烁着幽光的星纹锁链更是深陷入肉,让他动弹不得。
他双眼原本空洞无神,但在看到萧云归的瞬间,那死寂的瞳孔里竟燃起两点诡异的火苗。
他忽然咧开嘴,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,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剧烈摩擦:“你终于……来了……我的主人。”
萧云归持剑而立,冷冷地注视着他。
“呵呵……无归子不是你的外敌,他是你亲手斩出去的‘我’。”星锁奴吃力地笑着,每一句话都仿佛在耗尽他最后的气力,“而我……我既不是他,也不是你。我是你们被分割时,洒落世间,唯一能将你们重新连接起来的……共同的记忆。”
他艰难地抬起一只被铁链束缚的手,指向头顶暗沉的天穹:“看呐……九星连珠,轮回井开。这是唯一的生路。可天道定下铁律,唯有‘无我’者,方可入井。你若杀了他,斩断了最后的‘归’念,便成了真正的‘无我’者。可是啊……主人,你若杀了他,你……还是你吗?”
萧云归猛然仰头,只见天幕之上,九颗黯淡的星辰不知何时已连成一线,散发出幽冷的光芒,一股浩瀚无边的威压笼罩而下。
也就在此时,他心口处,那源自苏青竹的心火骤然燃烧起来,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。
百里之外,那份炽热的思念与担忧跨越虚空,化作一条纯净的青焰长河,浩浩荡荡地贯入他的识海,让他在这无边冰冷中感到一丝温暖。
他缓缓闭上双眼,心神沉入识海深处,第一次主动引动了那部让他痛苦不堪的《斩我经》。
他所催动的,并非“斩念我”,也非“斩情我”,而是最为凶险,直指本源的第三篇——“斩形我·断因”!
剑意逆溯时光,因果的丝线在他眼前清晰浮现。
画面流转,最终定格在百年前的一间密室。
他看到了,看得清清楚楚。
那个年轻的、意气风发的青霄掌门,亲手在一卷金色敕令上,用自己的心头血,写下了那四个让他百年来都想不通的字——“诛归令”。
敕令的结尾,还有一行小字,是他亲手立下的血誓:“凡归姓者,皆为天道之患,当以身饲道,以证无我。”
原来,追杀我的,是我自己。
原来,通缉我的,也是我自己。
原来,我这一生,都在逃离我自己亲手布下的天罗地网。
萧云归猛地睁开双眼,眼中的血色尽数褪去,只剩下一种死寂般的平静。
他转过身,望向不知何时也已跟上楼顶,静立在远处的无归子。
他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沙哑,仿佛穿越了百年的时光:“原来……我不是来杀你的。”
他扯动嘴角,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我是来……认亲的。”
话音未落,他体内那两股刚刚达成短暂同步的双生脉搏,仿佛听到了某种无法违抗的指令,骤然停跳!
他整个身躯猛地一僵,生机与死气,清明与狂乱,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内达到了一个诡异的平衡点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萧云归的身体,成了一座战场,有两世之我,正在这方寸之地,争夺着唯一的主宰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