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息,萧云归动了。
他脚下步伐变幻,如踏星辰,身形化作一道残影,在密不透风的魂刺之雨中,闲庭信步般穿梭而过,竟是毫发无伤!
正是他压箱底的保命身法——七星步!
第二息,他已鬼魅般出现在高台之下,烛阴老祖的瞳孔骤然收缩,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,萧云归已借力登台,如一片飘零的落叶,轻飘飘地落在了噬魂灯前。
第三息,他伸出手指,并指如剑,那柄无锋的剑意自指尖透出,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,却蕴含着一股勘破虚妄、直指本心的锋锐。
他的指尖,不偏不倚,轻轻点在了噬魂灯那摇曳不休的黑色灯芯之上。
烛阴老祖的护体妖气,噬魂灯的怨念屏障,在这一指面前,竟如薄纸般被瞬间洞穿。
萧云归看着面露惊骇的烛阴老祖,平静地开口,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禁地:“你炼十万魂,只为延续一道早已扭曲的血脉;我护一人,却是为了证明一颗不曾动摇的道心。”
剑意,未曾爆发。
但随着他话音落下,那燃烧了百年,吞噬了十万妖魂的噬魂灯灯芯,竟噗的一声,悄然熄灭。
仿佛被言语中的道心所镇,被那一指蕴含的纯粹剑意所斩。
灯灭,阵破。
就在噬魂灯熄灭的瞬间,一直匍匐在角落,被所有人遗忘的灯奴儿,手中那盏早已干涸的空灯笼,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!
灯光并不明亮,反而带着一种悲戚的昏黄,光芒投射在空中,映出的却不是影子,而是烛阴老祖心口的位置——那里,一颗布满了细密裂痕的黑色妖丹影像,清晰可见。
而在那破碎的妖丹核心,竟蜷缩着一缕微弱到随时可能消散的女子残魂。
那残魂的面容,与苏青竹有着七分相似,正是她那早已逝去的母亲。
残魂似乎感应到了什么,缓缓睁开眼,看向失魂落魄的烛阴老祖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发出一声梦呓般的低语:“父……我……从未恨过你。”
“!!!”
烛阴老祖庞大的蛇躯轰然剧震,那颗狰狞的蛇首无力地低垂下来,两行浑浊的老泪,自他那比铜铃还大的眼眶中奔涌而出。
他所有的凶戾、所有的疯狂,在这一刻尽数褪去,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悲凉。
“我……我只是……不想再失去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,话音未落,那盏被点灭的噬魂灯,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,轰然炸裂!
无数黑气冲天而起,但这一次,没有了怨毒的嘶吼。
十万妖魂在灯碎的刹那得到了解脱,它们在空中盘旋一圈,仿佛在向萧云归与苏青竹致意,随即化作漫天青色的光雾,笼罩了整片禁地,洗涤着此地百年的罪孽与血腥。
寂静中,一道青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高台旁。
青罗女手捧着一个青玉匣子,眼神复杂地看着萧云归:“噬魂灯已毁,但她的心火也耗尽了。这是我族至宝青竹心灯,或许能救她。但此灯,需双火同燃方可点亮——你那逆天改命的星轨之力,与她那薪火相传的青竹心火。”
禁地之外,断角郎高举断剑,他身后,上百名混血孩童不知何时已列成战阵,他们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怯懦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意志。
“我们不逃了!”断角郎的声音响彻云霄,“今日,为‘不纯’之名而战!”
高台上,烛阴老祖仿佛瞬间苍老了千年。
他跪倒在地,巨大的蛇尾无力地蜷缩着,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婴孩。
他惨然一笑:“若不纯的血统,亦可焚尽始祖的罪孽……那我族之罪,由我来承!”
他仰天发出一声悲吼,蛇尾猛然扬起,狠狠地斩向自己的身躯!
“噗嗤!”
一截巨大的蛇尾被他硬生生自断,鲜血如泉涌,洒满了脚下的古老阵纹。
血祭禁阵,这是开启心灯密室的唯一方法,也是他最后的赎罪。
轰隆隆——
高台中央,一座石门缓缓升起。
萧云归不再看他一眼,小心翼翼地抱起怀中面色苍白如纸的苏青竹,一步步踏入了幽深的密室。
密室中央,一盏宛如青玉雕琢的碧绿莲花灯,正静静悬浮在半空中。
灯芯处,一点微光如心脏般,有规律地跳动着。
这就是青竹心灯。
萧云归伸出手,正欲取灯,识海深处,那属于未来之身的声音,竟最后一次响起,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疲惫与告诫:“你越是护她,就越像当初的我……也越像……那个即将死去的我。”
这道低语,如一根刺,深深扎入萧云归的心底。
然而,就在他心神动摇的刹那,怀中昏迷不醒的苏青竹,竟又一次发出了微弱的呓语,仿佛在回应他心中的恐惧。
“别怕……”
“这一次,换我……来点灯。”
话音未落,她那无力垂落的指尖,微微一动。
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青色火苗,从她指尖飘摇而出,悠悠地、却又无比坚定地,飘向了那盏悬浮的青竹心灯灯芯。
刹那间,灯焰暴涨,青白色的光华瞬间溢满整个密室,光芒穿透了山壁,照亮了夜空。
也就在同一时刻,远在千里之外,万妖谷的最深处,一处无人知晓的古老祭坛上,一盏尘封了千年的星灯,竟悄然无声地自行点亮。
它的光芒直冲云霄,与夜空中那神秘的第十三颗星辰,遥相呼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