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外,董和又提出另一建议:“如今金牛、米仓二道及长江水路皆被明国封堵,巴蜀与外境商贸几乎断绝。巴蜀赖以生存、换取外间钱粮之物的蜀锦、漆器、井盐等,如今在库中堆积如山。长此以往,府库空虚,何以养兵?何以行政?故,需立即派遣得力使者,出使明国,商议双边通商事宜。”
“想必以蜀锦之华美、漆器之精巧,明国那些新晋权贵、富商巨贾,必定爱不释手,需求旺盛。此举,一可解吾巴蜀财政之困,二也可借此商队,暗中安插探子,为大王探查明国军政要事、兵力部署。”
“如此,吾等方能知己知彼,将来无论是要战要和,都能有所依据,好提前做出应对,不至于事到临头还一无所知,急促间做出错误决断,造成不可挽回之损失啊,大王!”
董和这一番长篇大论,条分缕析,将设立耳目与对外通商这两件事紧密结合,层层推进,说得殿内众人无不动容。
刘璋更是听得心潮起伏,尤其是董和描绘的没有那封信的可怕结局,让他再次心惊胆颤。
是啊,多亏了董和手上的那封信,才保住了成都,保住了自己的性命、权势,不然,依那老刘家对付同宗的手段,自己早晚得成为刘备刀下之魂,死得不明不白。
看来,组建自己的耳目,让自己能清楚地看见巴蜀内部的一举一动,看见外面世界的风云变幻,实在是保住自己权势,乃至性命的关键!
还有董和提出的与明国通商,把堆积的蜀锦卖到明国之地,极为必要!此举定能为蜀王府赚来无数钱财,无论是要练兵、要筑城、要赏赐臣下,没钱粮可是万万不行。
想通了这些关窍,刘璋精神大振,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充满决断的神情,高兴地说道:“好!孤的成都令,果然思虑周详,忠勤可嘉!汝所献之二策,无论是设立耳目,还是与明通商,皆具深谋远虑,实乃谋国之言,老成之见!孤,全部准奏!”
他当即下令:“即日起,筹建密探耳目机构一事,便全权交由幼宰汝督办!一应人员遴选、章程制定、联络方式,均由汝负责,可直接向孤禀报,所需钱粮,孤会命黄主簿优先拨付。”
接着,他又看向刚刚领命准备出使刘备的张松,吩咐道:“永年,汝出使刘备之后,不必急于返回成都,还要再劳烦汝一趟,继续作为孤之使节,出使明国,面见波彦,商议两国,不,两方通商事宜。务必要为吾巴蜀打开这条至关重要的财路!汝之辩才,孤深信不疑。”
董和、张松二人同时出列,躬身领命:“臣遵令!必竭尽全力,以报大王信重!”
几件大事终于全部议定,刘璋这才真正感到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席卷全身。他不再多言,在内侍的簇拥下,转身走向后殿。他现在只想立刻倒在榻上,好好睡上一觉,将这些天的惊恐、焦虑和疲惫,统统抛入梦乡。
待到一觉醒来,已是华灯初上。刘璋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,传令安排酒菜。他独自坐在殿中,一边品尝着窖藏的美酒,一边欣赏着殿下歌姬曼妙的舞姿。丝竹悦耳,舞姿翩跹,酒香醇厚,仿佛白日里所有的紧张、所有的谋划、所有的危机,都暂时远离了这座蜀王府的深宫。
他微微晃动着酒杯,看着杯中荡漾的琥珀色液体,心中思绪浮动。王累的划分郡县,吴懿的镇守巴东,张松的出使,董和的耳目与通商之策……这一桩桩,一件件,似乎又重新织就了一张稳固的大网,将他和他的巴蜀基业保护起来。
未来,或许依旧艰难,但至少,眼下总算又看到了一丝安稳的希望。他只愿这酒能更醇,这舞能更久,这短暂的安宁,能更长一些。
随着刘备大军最终退回雒城,巴蜀境内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终于缓和下来,恢复了往日的平静。
这场未遂的叛乱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,来得猛烈,去得也快,只留下两方势力重新划定的边界与暗自盘算的未来。
阳翟明王府内,波彦正伏案批阅奏章。距离收到巴蜀大乱的消息已过去十日,此刻吏部尚书张毅正肃立阶下,向他禀报河西四郡各级官吏的遴选情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