斯内普教授如同幽灵般滑行到他的操作台旁,黑色的眼睛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,审视着那锅无可挑剔的魔药,然后又缓缓移到莱尔兰纳那张明显心不在焉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苍白的脸上。
“完美的药剂,邓布利多先生。” 斯内普的声音依旧冰冷,但其中一丝极淡的、近乎探究的意味,如同水下的暗流,“看来,即使你的思绪……漫游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,你的手依然记得该如何服从理智。” 他的目光锐利,仿佛试图撬开莱尔兰纳紧闭的心扉,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。“或者,是某种我们未知的……本能?”
莱尔兰纳猛地回过神,对上斯内普那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视线,心脏漏跳了一拍。他垂下眼帘,避开那过于锐利的审视,低声回答:“谢谢教授。” 他无法解释,只能保持沉默。
斯内普没有再多说什么,只是用鼻子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,黑袍翻滚,转向了下一个学生。但莱尔兰纳能感觉到,那道冰冷的视线在他背上停留了许久。
下课铃声如同赦令。莱尔兰纳几乎是立刻开始收拾东西,动作比平时快了许多。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,留下来和西奥多讨论一下刚才操作中的细节,或者帮忙清理公共操作台。他将那锅成功的活地狱汤剂小心地装瓶,贴上标签,然后抱着书本,第一个快步走出了魔药教室,将阴冷的气息和斯内普教授那令人不安的审视甩在身后。
他需要立刻见到邓布利多。现在,马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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校长办公室的门在莱尔兰纳说出口令后缓缓打开。他快步走了进去,甚至没来得及注意办公室里是否还有其他人。
“爸爸!”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和不安。
阿不思·邓布利多正坐在办公桌后,听到声音抬起头,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化为温和的关切。而坐在壁炉旁一张扶手椅里、正翻阅着一本厚重古籍的盖勒特·格林德沃,也抬起眼,金色的眉毛微挑,目光落在莱尔兰纳那张明显缺乏血色、带着惊魂未定神情的脸上。
“莱尔?怎么了,我的孩子?” 邓布利多放下手中的羽毛笔,声音柔和地问道,“你看上去像是见到了幻形怪。”
莱尔兰纳快步走到办公桌前,他甚至没顾得上和格林德沃打招呼,异色的眼眸里充满了亟待倾诉的焦虑。他的猫耳因为紧张而微微向前倾,尾巴也不安地在地毯上扫动。
“我……我做了一个梦,爸爸。一个很真实……很可怕的梦。” 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组织着语言,开始描述那个无声的、发生在破败房间里的梦境。他详细地描述了布莱克和卢平教授站在一起的情景,斯内普教授的突然闯入,以及最关键的部分——布莱克抢夺斑斑,将它按在破钢琴上,然后斑斑在试图钻墙洞逃跑时,卡在那里,变成一个矮胖、秃顶、穿着破旧衣服的陌生男人的全过程。
“……我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,但我记得他的样子,很……猥琐。我不认识他。” 莱尔兰纳最后说道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“爸爸,这……这只是个梦,对吗?可是……感觉太真实了……”
邓布利多静静地听着,脸上温和的表情逐渐被一种深沉的凝重所取代。他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站起身,走到莱尔兰纳身边,伸出手,轻轻放在他单薄的肩膀上。一股温暖、平和的魔力缓缓流淌过来,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。
“放松,莱尔,放松。” 邓布利多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,他引导着莱尔兰纳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,自己则半蹲在他面前,蓝色的眼睛平视着他,“梦境有时候会折射我们潜意识的担忧和恐惧,尤其是最近城堡里不太平静。” 他巧妙地没有直接否定梦境的真实性。
他轻轻抚摸着莱尔兰纳的银色头发,动作轻柔:“你把这个梦告诉爸爸,是对的。无论它是什么,说出来会好受些。” 他的魔力如同暖流,缓缓梳理着莱尔兰纳紧绷的神经和因为惊悸而有些紊乱的魔力波动。
莱尔兰纳在父亲温和的安抚和强大的魔力疏导下,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,冰冷的四肢也恢复了些许暖意。他依赖地靠在椅背上,猫耳慢慢放松,尾巴也软软地垂落。爸爸的平静和力量,总是能让他感到安心。
就在这时,办公室的门被敲响,莫法·格林德沃走了进来。她看到室内的情景,尤其是莱尔兰纳那副明显刚受过惊吓后被安抚下来的模样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“父亲,爸爸。” 莫法先向两位长辈行礼,然后看向莱尔兰纳,语气带着姐姐式的自然关切,“莱尔,快到午饭时间了,我们该去礼堂了。”
邓布利多拍了拍莱尔兰纳的肩膀,温和地说:“去吧,跟莫法去吃点东西。别想太多,莱尔,一切有爸爸在。”
莱尔兰纳点了点头,顺从地站起身,跟着莫法离开了办公室。莫法在离开前,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,但没有多问。
当栎木门再次关上后,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发生了变化。
邓布利多脸上的温和迅速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严肃、甚至可以说是震惊的神情。他缓缓站起身,走到窗边,望着外面霍格沃茨的场地,久久沉默。
格林德沃合上了手中的书,他走到邓布利多身边,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锐利而了然的光芒。
“一个……无声的预言梦?” 格林德沃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确定,“如此清晰,如此具体,尤其是关于那个……‘斑斑’的变形。” 他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,“看来,我们的小莱尔,继承的不仅仅是脆弱的魔力核心和那惊人的魔法天赋。”
邓布利多转过身,蓝色的眼睛里是翻涌的思绪:“不仅仅是预言,盖勒特。是‘视像预言’,而且是在完全隔音的情况下,捕捉到了最关键的画面。这种天赋……极其罕见,也极其耗费心神。难怪他今天在魔药课上会那般心不在焉,即使他的操作本能完美无缺。”
他想起了莱尔兰纳幼年时那些偶尔应验的、模糊的预感,想起了他异于常人的洞察力。这一切似乎都有了更明确的指向。
“他描述的那个由老鼠变成的男人……” 格林德沃眼神锐利,“虽然他不认识,但结合布莱克越狱的目标,以及卢平和布莱克同时出现的场景……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了。”
“彼得·佩迪鲁。” 邓布利多缓缓吐出这个名字,语气沉重,“他还活着,并且如西里斯所说,伪装成了老鼠。莱尔的梦,证实了这一点。而且,地点……尖叫棚屋。他们最终还是在那里对质了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。莱尔兰纳的这个梦,不仅仅是一个预言,它很可能揭示了十二年前那场悲剧的真相,以及当下正在发生的、危险的对峙。
“他的天赋必须被引导,也必须被保护。” 邓布利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,“这种不受控的、强烈的预视,尤其是在他魔力核心如此脆弱的情况下,可能会对他造成严重的伤害。”
格林德沃冷哼一声,但眼神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:“看来,我们除了要保护他那易碎的身体,还要多操心他那过于‘活跃’的感知了。” 他走到邓布利多身边,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,“阿不思,我们的儿子,似乎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,给我们带来……‘惊喜’。”
邓布利多没有回答,只是将目光再次投向窗外。城堡在阳光下显得安宁而古老,但他知道,暗流从未停止涌动。而现在,他最年幼、最脆弱的孩子,似乎也被卷入了这漩涡的中心,以一种他们始料未及的方式。保护莱尔兰纳,引导他的天赋,同时应对即将到来的、由这个梦境揭示的真相风暴,成为了他们面前更加紧迫和复杂的课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