盖勒特·格林德沃走了进来,他金色的短发一丝不苟,脸上带着惯有的深沉表情。与他一同进来的,还有一身黑袍、脸色像往常一样阴沉的西弗勒斯·斯内普,似乎是来汇报什么事情。
他们进门看到的,就是这样一幅景象:莱尔兰纳踮着脚,几乎趴在邓布利多耳边,一脸严肃又担忧地说着什么。而邓布利多则满脸通红,表情古怪,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。
格林德沃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,尤其是在他隐约捕捉到莱尔兰纳话语中“父亲”、“打你”、“欺负回去”这几个零碎的词时,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邓布利多泛红的脸颊和莱尔兰纳那副“维护者”的姿态,一股无名火夹杂着被误解的恼怒涌了上来。
“莱尔!”格林德沃的声音冷硬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!”
莱尔兰纳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,猛地转过身,看到脸色不愉的父亲和站在他身后、表情高深莫测的斯内普教授。他下意识地往邓布利多身后缩了缩,猫耳警惕地竖起,尾巴也紧张地卷了起来,但还是倔强地小声嘟囔:“我……我没胡说……我看到爸爸受伤了……”
“够了!”格林德沃打断他,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,尤其是在斯内普面前多纠缠。他上前一步,不由分说地伸手,一把拎住了莱尔兰纳的后衣领,像拎一只不听话的小猫一样将他从邓布利多身边提开。他的动作并不粗暴,但充满了强制的意味。
“西弗勒斯,”格林德沃转向斯内普,语气不容置疑,“麻烦你,把这小子带回地窖去。他需要冷静一下,并且,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试图挣扎的莱尔兰纳,“远离一些他完全不了解、也不该过问的事情。”
斯内普面无表情地同意了:“好的,格林德沃助教。”他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,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。
“父亲!放开我!”莱尔兰纳被拎着,四肢悬空,有些狼狈地挣扎着,白色的尾巴焦急地甩动,“爸爸!你没事吧?父亲你不要打爸爸!”
邓布利多看着被拎走的儿子,又看看脸色铁青的伴侣,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,无奈地叹了口气,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对莱尔兰纳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:“莱尔,听话,先跟斯内普教授回去。爸爸没事。”
莱尔兰纳被格林德沃不容反抗地塞到了斯内普身边。斯内普冰冷的手搭上他的肩膀,那温度让他打了个寒颤。他一步三回头,异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对邓布利多的担忧和不舍,还有对被强行带走的委屈,直到办公室的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,隔绝了爸爸无奈的笑容和父亲那冷硬的侧脸。
他怕父亲和爸爸会因为他刚才的话而真的打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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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地窖的路上,一片沉默。
莱尔兰纳低着头,闷闷不乐地走着,猫耳耷拉着,尾巴也无精打采地拖在身后,还在担心着办公室里的情况。
而西弗勒斯·斯内普,则沉默地走在他身侧。他那双黑色的眼睛,如同最敏锐的探测咒,不动声色地、仔细地观察着身旁这个银发异瞳的少年。
自从那天与卢平的谈话,以及后来邓布利多隐晦的询问后,一个荒谬却又无法忽视的念头就一直盘踞在斯内普的心头。此刻,在如此近的距离下,在没有外界干扰的寂静走廊里,他几乎是带着一种审视的苛刻,将莱尔兰纳与他记忆深处那个短暂任教、却留下了不可磨灭印记的年轻教授——兰斯·洛伦,进行着比对。
不只有容貌。他们都是银色长发蓝金异瞳,在鼻梁一侧都有一个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痣。
而且还有那种感觉。
是那种偶尔从眼底深处掠过的、超越了年龄的冷静和洞悉。是那种面对博格特时,异于常人的、近乎冰冷的平静。是那种在魔药课上,近乎本能般的、对材料性质和反应炉火纯青的把握(即使因为魔力核心问题,他实际操作受限,但他的理论理解和直觉判断总是精准得可怕)。是那种沉默时,周身散发出的、与周遭喧闹格格不入的疏离感。
还有……此刻,这低着头、浑身散发着委屈和担忧,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、坚韧气质的身影……
斯内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。
一个他极度不愿承认,却又在无数细节印证下,变得越来越清晰的事实,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。
莱尔兰纳·邓布利多,这个他几乎是看着长大(尽管并不情愿)的孩子,在所有这些细微的、难以用常理解释的特质上,与几十年前那个神秘的、强大的、甚至某种程度上……曾对他和劫掠者们都产生过影响的兰斯·洛伦教授,几乎一模一样。
这不再是猜测,而是一种基于多年观察和敏锐直觉的、令人心惊的确认。
他黑色的眼眸深处,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——震惊、困惑、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,以及……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、对于时间与命运诡谲的凛然。
这个孩子……他究竟是谁?
斯内普收回目光,不再看身旁对此一无所知、依旧沉浸在自家大人“家庭矛盾”担忧中的莱尔兰纳。他将所有翻腾的思绪重新压回那如同深渊般的心底,恢复了一贯的冰冷表情,只是那紧抿的唇线,泄露了他内心绝非平静。
走廊里,只剩下两人轻重不一的脚步声,回荡在幽暗的墙壁之间。一个担忧着眼前的“家庭纠纷”,一个却窥见了可能涉及时空与灵魂的、庞大而危险的秘密的一角。而真相,依旧隐藏在浓雾之后,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