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渐沉,霜刃山脉的寒风卷着冰粒,抽打在脸上如同细碎的刀片。悬崖之上,三人伏在岩石后,望着下方山谷中那血腥残忍的献祭仪式,怒火在胸中灼烧,几乎要冲破胸膛。
然而,龙五怀中那突兀传来的急促震动,以及青璃脱口而出的低呼,如同两盆冰水,瞬间浇熄了这份冲动,带来了更深的寒意。
“冰螭一族?王族护卫?”龙五猛地转头,看向青璃,又望向来时寂灭冰原的方向,眉头拧成了疙瘩,“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?是敌是友?”
青璃绝美的脸庞上罕见地出现了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,她微微闭目,仔细感知着那从遥远冰原传来的、同源却又带着肃杀之意的熟悉气息,片刻后睁眼,语气肯定:“不会错,是王族护卫特有的‘冰魄寒息’印记。他们……是冲我来的。”
她看向龙五,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决然:“龙五,带着胖虎先走。他们的目标是我,不会为难你们。”
“放屁!”龙五想也不想就骂了回去,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力道之大,让青璃微微蹙眉,“刚立下心誓,说什么生死与共,转头就想撇下小爷自己扛?你把我龙五当什么人了!”
他眼神灼灼,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:“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!既然是你家的人找来了,是敌是友,总要见过才知道!万一他们是来接你回去享福的呢?”
青璃看着他眼中毫无杂质的信任与担当,手腕上传来的温度似乎驱散了些许来自同族的不安,心中那点因背叛而产生的冰封裂开了一丝缝隙。她沉默片刻,终是轻轻点了点头。
“享福?”胖虎在一旁缩了缩脖子,小声嘀咕,“五哥,俺咋觉得那气息比
龙五没好气地拍了他后脑勺一下:“就你话多!赶紧的,先离开这悬崖边,找个地方藏起来,静观其变!”
下方山谷的献祭似乎已经结束,匪徒们正忙着清理广场。此刻绝非动手良机,加上后方可能有冰螭族人追来,情况不明,先行隐匿方为上策。
三人悄无声息地退下悬崖,在附近寻了一处被积雪覆盖、内部中空的巨大枯树洞,勉强容身。龙五又在洞口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预警和隐匿气息的小禁制——这是他最近从敖苍传承的杂学里琢磨出来的。
树洞内空间狭小,三人几乎紧挨着坐下。外面风雪呼啸,树洞内却因三人体温而显得有些闷热。胖虎心有余悸地抱着膝盖,时不时偷瞄一眼洞口。青璃闭目调息,试图平复体内因感知到同族而微微躁动的冰螭血脉。龙五则竖起耳朵,全力感知着外界的动静,一手紧握柴刀,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持续传来微弱震动的木头护身符。
这护身符的异动,并非指向冰原方向的冰螭族人,而是带着一种熟悉的、令人厌恶的阴冷感,隐隐指向……下方的雪狼帮山谷!
“不对劲……”龙五压低声音,眼神锐利,“护身符有反应,
青璃倏地睁开眼:“影龙殿?”
“八九不离十。”龙五点头,脸色难看,“妈的,真是流年不利,前有狼后有虎,中间还夹着条毒蛇!”
胖虎吓得脸都白了:“五、五哥,那咱们不是被包饺子了?”
“包个屁!”龙五强自镇定,脑中飞速运转,“影龙殿的人混在雪狼帮里,冰螭族人在后面……他们会不会……是一伙的?”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。
青璃断然摇头:“不可能。冰螭一族虽避世,却极为高傲,绝不会与影龙殿这等背主求荣、修炼邪功的败类同流合污。更遑论,影龙殿视所有拥有纯正龙族血脉者为猎物,包括我冰螭一族。”
就在这时,洞口禁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!并非被触发,而是感知到了某种强大的气息正在快速接近!
三人瞬间屏住呼吸,龙五甚至运转起《太古混沌龙帝诀》,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,混沌龙元的包容特性在此刻发挥了作用,连带着将胖虎那微弱的气息也一并掩盖。青璃周身则自然流转着一层薄薄的冰雾,与外界冰雪环境融为一体。
透过枯树缝隙,只见三道流光,如同彗星袭月般,自寂灭冰原方向疾驰而来,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们方才藏身的悬崖之上!
那是三名身姿挺拔、身着冰蓝色华丽铠甲的修士。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、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中年男子,腰间佩着一柄散发着凛冽寒气的长剑。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,同样气度不凡,神色肃穆。他们周身散发着强大的灵力波动,赫然都是筑基后期的修为!尤其是那为首的中年男子,气息更是深沉如海,距离金丹似乎也只有一步之遥。
正是冰螭王族的护卫!
他们落在悬崖边,目光如电,立刻扫向下方的雪狼帮山谷。当看到那血腥的祭坛和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血迹时,三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厌恶与凛冽的杀意。
“雪狼帮……还有这污秽的祭坛……”为首的中年男子,名为冰皓的护卫队长,声音冰冷,不带丝毫感情,“看来情报无误,这片区域确实被邪魔渗透了。”
他身旁那名容貌秀美却目光清冷的女护卫冰芸开口道:“队长,并未感知到公主殿下的确切气息。只有一丝微弱的血脉共鸣残留在此处,指向下方山谷,但似乎又被某种力量干扰,无法精确定位。”
冰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山谷和周围环境,沉声道:“公主殿下最后传回的求救讯息指向龙脊山脉北境,线索到此附近便中断。无论如何,必须找到殿下!生要见人,死……要见尸!”最后几个字,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另一名男护卫冰岩瓮声瓮气地道:“队长,要不要先清理了
冰皓略一沉吟,摇了摇头:“当务之急是寻找公主殿下。这群蝼蚁,稍后再处理也不迟。分散搜索,注意隐匿,不要打草惊蛇,若有殿下线索,立刻发讯号!”
“是!”冰芸和冰岩领命,三人身形一晃,如同鬼魅般散开,化作三道若有若无的蓝光,开始在山谷周围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。
树洞内,龙五三人将悬崖上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。
“看来……他们真是来找你的,而且似乎是友非敌?”龙五看向青璃,松了口气,但随即又皱起眉,“不过,‘求救讯息’?你什么时候发的?”
青璃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,摇了摇头:“我被血魇追杀,仓促间确实试图向族内传讯,但当时情况危急,讯息应该未能完整发出才对……而且,他们似乎认定我身处险境,甚至可能……”她顿了顿,没有说下去,但意思很明显,冰皓那句“死要见尸”绝非空穴来风。
“有人篡改或者利用了你的求救讯息?”龙五立刻抓住了关键,眼神一凛,“想把冰螭族也引到这潭浑水里来?”
就在这时,下方山谷中,异变再生!
或许是冰皓三人降临时的气息虽极力收敛,但仍引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,又或许是那祭坛本身具有某种感知能力。只见那祭坛上的血色纹路突然剧烈闪烁起来!
“嗡——!”
一道暗红色的光柱猛地从祭坛中心冲天而起,穿透暮色,在空中凝聚成一个诡异的、如同滴血眼睛般的符文!
紧接着,山谷深处,那座靠近蚀骨冰坑方向的石屋内,猛地爆发出三股强大而阴冷的气息!这三股气息带着龙五和青璃无比熟悉的、属于影龙殿的污秽龙威!
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石屋中激射而出,悬浮在半空之中!为首者,身披黑甲,脸上戴着熟悉的龙狩使面具,气息赫然是筑基后期!正是之前围攻龙五父母的三名龙狩使之一——墨鳞!他身后两人,亦是筑基中期的龙狩使!
“果然是他们!”龙五瞳孔收缩,咬牙切齿,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。
墨鳞悬浮空中,面具下的目光冰冷地扫过悬崖方向,虽然冰皓三人已经隐匿,但他显然察觉到了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强大气息。他声音沙哑,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:“何方道友,驾临我雪狼帮,何不现身一见?”
他话音未落,那祭坛上血眼符文骤然射出一道红光,如同探照灯般,猛地扫向冰皓三人之前停留的悬崖区域!
隐匿在侧的冰皓三人见行踪暴露,也不再隐藏,身形一闪,再次出现在悬崖之上,与山谷中的墨鳞三人隔空对峙!
“影龙殿的余孽!”冰皓声音冰寒,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,“果然是你们在这北境兴风作浪!我族公主殿下失踪,是否与尔等有关?!”
“冰螭王族护卫?”墨鳞似乎有些意外,但随即发出一声嗤笑,“原来是来找那只小冰螭的。可惜,她早已被我等重伤,坠入龙脊山脉核心险地,此刻怕是早已尸骨无存了!”
他这话半真半假,旨在激怒对方,同时也是试探。
“胡说八道!”青璃在树洞内听得此言,气得浑身发抖,若非龙五拉着,几乎要冲出去。
冰皓三人闻言,周身寒气瞬间暴涨,脚下的悬崖都凝结出厚厚的冰层!公主殿下若真遭不测,他们百死莫赎!
“找死!”性如烈火的冰岩怒吼一声,不等冰皓下令,已然纵身跃下悬崖,手中凝聚出一柄巨大的冰锤,带着万钧之势,朝着墨鳞当头砸下!
“动手!”冰皓见事已至此,也不再犹豫,与冰芸同时出手!冰皓长剑出鞘,一道横贯山谷的冰蓝色剑罡撕裂空气,直斩墨鳞!冰芸则双手舞动,无数尖锐的冰棱如同暴雨般射向另外两名龙狩使!
大战,瞬间爆发!
筑基后期强者之间的战斗,威势惊天动地!冰霜与黑色的龙元力在空中疯狂碰撞、爆炸,整个山谷都在剧烈震动,积雪崩塌,碎石横飞!那些雪狼帮的匪徒吓得魂飞魄散,哭爹喊娘地四处逃窜,稍有被余波卷入,瞬间便化为冰雕或是一滩污血!
树洞内,龙五紧紧盯着外面的战局,大脑飞速运转。
冰螭族三人实力强横,尤其是冰皓,剑法凌厉,寒气逼人,稳稳压制住了墨鳞。但墨鳞身为影龙殿龙狩使,手段诡谲,身法如烟,更是时不时引动下方祭坛的血光辅助,一时间竟也斗得旗鼓相当。另外两名龙狩使在冰芸和冰岩的猛攻下,则显得有些左支右绌。
“五哥,咱们怎么办?帮哪边?”胖虎紧张地问道。
“帮?当然是帮冰螭族!”龙五毫不犹豫,“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!更何况他们还可能是青璃的娘家人!”
他看向青璃:“你现在能联系上他们吗?告诉他们你还活着,并且影龙殿在撒谎!”
青璃尝试着催动体内冰螭血脉,向外界散发出一丝微弱的、独属于王族的核心血脉波动。但这树洞有龙五的禁制隔绝,效果甚微。
“禁制阻隔,气息太弱,他们正在激战,恐怕难以察觉。”青璃摇头。
“那就制造点动静!”龙五眼中闪过一丝狠色,“趁他们狗咬狗,咱们浑水摸鱼,先把给影龙殿的杂碎提供帮助!”
他观察着战局,墨鳞似乎有意无意地将冰皓引向祭坛方向,显然是想借助祭坛的力量。
“好主意!”胖虎虽然害怕,但听到要砸场子,尤其是砸那些想吃他的坏蛋的场子,顿时来了劲头,“俺力气大,俺来砸!”
“你老实待着!”龙五瞪了他一眼,“那祭坛邪乎得很,不是光靠力气就能砸的!得用巧劲,或者……用克制的力量!”
他脑海中闪过敖苍传承中关于破邪、净化的零星信息,又感受着体内混沌龙元对那祭坛血光的天然排斥,心中有了计较。
“青璃,你擅长冰系法术,能否暂时制造大范围冰雾,遮挡视线?”龙五快速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