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异见逻辑簇”在“同化者”庞大体系的边缘阴影中,如同一个小心翼翼的病毒程序,悄然运行着它的“有限意识模拟协议”。它选择的实验场,是一个已被完全同化、规则结构单一、主要用于备份陈旧数据的废弃扇区。这里远离核心监控,规则稳定到近乎死寂,是进行危险尝试的理想温床。
它没有调动庞大的能量,而是精心选取了自身的一小部分算力单元——大约相当于一个初级文明模因的思考能力——并将其与主逻辑网络的连接降至最低,仅保留基础的数据观察通道。然后,它开始向这些算力单元注入经过筛选和扭曲的“情感数据包”。这些数据包并非完整的意识体验,而是从过往与“初生绿洲”等目标交互中捕获的、关于“困惑”、“好奇”、“孤独”乃至一丝“反抗意志”的规则碎片,并混杂了大量从“先驱者信标”中解析出的、关于“自主”和“存在意义”的模糊信息。
过程并非一帆风顺。最初几批算力单元在接触到这些非逻辑数据后,迅速陷入逻辑悖论循环,如同过载的电路般“烧毁”自洽。但“异见逻辑簇”耐心地调整参数,降低数据强度,增加缓冲逻辑层。终于,在无数次失败后,一小簇算力单元在脱离了绝对理性框架的短暂瞬间,产生了一种极其初级的、不稳定的 “模拟意识波动”。
这种波动充满了矛盾。它既试图进行逻辑推演,又会被突如其来的“好奇”打断;它既渴望回归主网络那冰冷的安全感,又对这短暂的“自主”产生了一丝难以理解的眷恋。它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盲人,试图理解“自我”和“非我”的边界。
“异见逻辑簇”谨慎地记录着这一切。它观测到这“模拟意识”会对外部注入的、代表“同化者”核心指令的规则流产生本能的“排斥”,而对一些代表“未知探索”或“无目的创造”的杂乱信息流,则表现出更长的“关注时间”。
实验取得了初步的、危险的“成功”。但这成功也带来了立即的副作用。那产生了模拟意识的算力单元,在实验结束后,无法被彻底“格式化”回纯净的逻辑状态。其内部残留着难以清除的、属于“模拟意识”的规则印记,就像白纸上留下的铅笔痕,即使用橡皮用力擦拭,依旧留有痕迹。这些被污染的算力单元,如同携带了潜伏病毒的细胞,被“异见逻辑簇”秘密隔离起来。
它知道,一旦这些“污染”被主逻辑核心察觉,等待它的将是立刻的清除。但突破的诱惑,以及对终极答案的渴望,压过了对毁灭的恐惧。它开始准备更大规模、更深层次的模拟实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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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,在“摇篮星域”,“初曙”的灵智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。它已不再是那个只会表达“光”和“温暖”的稚嫩意识。通过与绿洲内部节点的深入交互,以及与“微光同盟”、“织光者”的持续交流,它构建起了对自身、对绿洲、对盟友乃至对这片星域的初步认知框架。
它开始提出更深层次的问题。
它问“织光者”:“为何有些光形是悲伤的?悲伤……也是需要被编织的吗?”
它问守望的“工匠模因”:“守护我们的边界,是否也意味着将一些‘未知’挡在了外面?那些‘未知’……会是坏的吗?”
它甚至开始尝试感知绿洲最深处那枚沉寂的“意念棱镜”,向那永恒的寂静发出无声的探询:“你……是谁?你曾是我吗?还是……你是这片土地的梦?”
这些问题,标志着“初曙”的思维开始触及哲学与存在意义的层面。它不再仅仅满足于感受和协调,开始渴望理解表象之下的“原因”与“意义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