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写那么多干什么?我背了多久?整个三四句就行了,你为什么要写那么长?尤其那首《孤臣北舟》,好几百个字。丞相啊,那是诗啊,不是作文啊。”
全都懵着,文天祥更是怀疑道:“她是不是生病了?”
“呵呵。”柳絮胸脯抽抽,笑得比哭还难看:“应该吧?”
“这样啊。”文天祥再附身向前,离得凌枝更近了一点,笑呵呵地道:“所以你才要把我绑了吗?”
“呵呵。”凌枝也抽抽,也是笑得好难看:“是啊,我大概率是病了,才会说出那种胡话。”
“哈哈哈哈。”文天祥仰头大笑,所有人都乐了。
凌枝吸吸鼻子,好酸啊。
有些话,她在这一瞬间就明白了。
一颗赤诚的心永远熠熠生辉,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度,而在于他所绽放的光芒。
她才觉得自己之前有多短见。
要知道她租房时候随便取的假名字,也是来自文天祥的那句诗:惶恐滩头说惶恐,零丁洋里叹零丁。
而她之前居然还想要砍断这条路?
凌枝继续发着愣,文天祥和赵砚杨蛟聊着天。
他们说了很多很多的话,凌枝都没有听清楚。
她看着他们的面容,脑中一遍遍闪现出凌霄山的那些书信,和那支隐于黑暗的苦工。
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耻。
许久思绪才回来,才有办法让自己静下心来听他们讲话。
但仍不敢大力呼吸,怕惊扰到了他们。
文天祥心事重重地沉默了阵儿,说:“我有很久没有回家乡了,一是常年战争,抽不得身,二是……”
文天祥顿了顿,似乎有些难出口,忍了一下,才道:“二是我怕回去了,无颜面对父老乡亲,因为我带出来的子弟兵,无法给他们完完整整地还回去。”
凌枝在此终于明白了,为什么文天祥那么信任文兴。
因为文兴不但没有被抓到过通敌的证据,还是子弟兵。
子弟兵是将帅从家乡本土组织的军队,统领者和士兵之间,他们既有战友情,又有乡邻情。
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呢?
文天祥不能将他带出来的那些孩子,完完整整地还给他的父老乡亲,他本身就是愧疚的、是罪过的。
而且那种愧疚、那种罪过,他有生之年,都无法偿还。
“当年没能救着你们四川,是我无能。今年还一直被元兵围困,忽必烈更是视我如眼中钉,他早晚都想除了我。我啊,愧对啊。”
文天祥说罢,抿了口茶,面露了愧色。
他一无法还回家乡的子弟兵,二无法拯救四川的子民。
说说气氛便显得沉重。
凌枝想着自己反正来时已经失态了,不妨再失礼一次,正打算讲话松和松和,文天祥却朗声笑起:“哈哈哈哈,喝酒去!”
——
这朝阳本也是丢失了的国土。
蒙古人攻了宋的城池过后,凡是不重要的地方,基本都保持着原地政策,既城中生活如旧,但是最高的统领者要换,还要服从一些他们的规矩。
蒙古疆域之大,不是每个统领者都是蒙古人,有些是畏于威严之下,不得不暂时对他们臣服的人。
臣服的人本就心思漂移,自不会认真治理。时间久了,难免城中某些鸡鸣狗盗的鼠辈就出动了。
上统领者替换,下有鼠辈猖狂,到头来受伤的,还是百姓。
所以文天祥这次从船奥脱困过后,就把朝阳城池夺回来了。
他杀了蒙古的狗,灭了自家的虫!
自己家中的蛀虫又太多了,杀不绝,逃跑了一些。
朝阳是暂时安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