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
乱葬岗中树木凋零,荒草盎然,空气中充斥着一层血腥恶臭的味道。
好在没有看到传说中的腐朽发霉的白骨,只稀稀拉拉的有几个被荒草掩盖的坟头。
有赵砚和柳絮陪同,凌枝带着孩子倒不是太害怕。
她根本没打算找到尸身,因为不现实,她只希望在完成玉书玉米愿望的同时,不给他们增加阴影,又能了了心结。
行走之中,落叶嘎吱嘎吱地响,成串成串的眼泪掉在上面。
凌枝左右拉着孩子,没有出声,由着他们默默哭泣。
她脑中那张残忍的画面也打开,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。
走了一圈后,三人坐于一块大石头。
幼小颤抖的哭泣声,隐入荒草凄凄。
世上苦难千千万。
赵砚提着火灯,背靠于某棵大树,旁边是一块写有“乱坟岗”的石碑,柳絮坐在上面。
柳絮看着赵砚的侧颜,见他虽然是把目光落于某处幽暗,提火灯的手却伸着,尽量把光亮送到凌枝那边去。
柳絮犹豫再三,还是问了:“春日,那个给你送饯行汤的朋友,你们还有联系吗?”
赵砚平静地说:“那个朋友叫纯儿,应该很快就要回来翁厨了。”
柳絮有丝惊讶:“你还敢让她跟你住在一起?”
“她被利用了。”
“她不知情?”
“不知情,她若回来,你也别说这事。”
“我……不会说。”
柳絮垂下眉头,有着隐隐的担忧,因为她现在不止是个游医,她还有她敬重的爹爹、和她心爱的将军交给她的任务要做,所以她在调查赵砚的同时,也要保证赵砚的安全。
赵砚则朝另一个方向看去。
凌枝左右搂着孩子的肩膀,孩子的脸上悬挂着眼泪。
山风掀动荒草作响,赵砚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。
凌枝说:“其实啊,我也是孤儿。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,紧接着爷爷奶奶也去了,我这快二十年的人生里,好像始终都是一个人。但我一点不懦弱,你们知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?”
两个哭腔同问:“怎么来的?”
凌枝神秘地扫他们一眼:“因为我把人房子给点了。”
面对着他们的好奇与疑惑,凌枝回忆起了过往。
“说是一个人吧,但又好像不是。我有一个一起长大的好朋友,我们上课开小差,下课抄作业,放假下田摸鱼,打架斗殴,乡间小道上全是我们奔跑的影子。
他处处帮助我,照顾我,但是他又总爱骂我。他知道我的所有,他知道说了什么话,做了什么事,会给我造成什么伤害的情况下,他还是做了,一次又一次。
所以啊,上次,我忍不了了,就把他的房子给点了。他不总说我没爹没娘没有家吗?那我也让他没有家。
兴许你们看惯了各种烧杀抢掠的场面,不觉得这有什么,但在我们那里,纵火是大罪,何况我几乎把人家的房子给烧光了,没被判刑都是烧了高香了。
朋友要告我,学校要开除我,有个当官的左右周旋,给找了个有风险的机会弥补。无人在意我的死活,还有钱拿,所以我就同意了,不过……”
凌枝没再继续说后面钻进坟墓的事了,越说这些心头就越不好受。灵异穿了,她该是回不去了,跟那个世界,恩怨两清了吧?
凌枝歪起脑袋,锁上眉头嗞了一口:“好担心大黄啊,它不会真的被陈懿给炖了吧?”
玉书玉米正在共情她刚刚所说的经历,听闻这话,不禁都学着她的模样歪起脑袋,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。
玉米问:“大黄是谁?”
凌枝说:“一个土狗。”
玉书道:“狗不是应该说条吗?”
凌枝说:“啊对,一条土狗。”
静默之中,三人互看,这是说到哪里来了?
顷刻,清脆流荡的笑声,在悲剧叠加的乱葬岗中格格不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