毁灭的余烬在焦灼的空气中缓缓飘落,如同为这场惨烈的内讧献上的灰色祭奠。火云洞彻底沦为一片死寂的废墟,只有偶尔垮塌的岩石发出沉闷的声响,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宁静。
孙悟空站在原地,如同一尊被风雨侵蚀了万年的石雕。暗金色的毛发失去了先前的暴戾光泽,无力地垂落。他低着头,那双曾燃烧着桀骜与疯狂火焰的金瞳,此刻只剩下一片茫然的、近乎空洞的灰暗。他看着自己那双曾撕碎过仙神、此刻却微微颤抖的利爪,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同伴鲜血的温热触感,以及罪业黑火灼烧灵魂的冰冷刺痛。沙僧那在黑暗中消融却依旧坚定的眼神,阿月耗尽心力支撑法相的决绝,张自在重伤下那复杂难言的目光……这些画面如同轮回的烙印,反复灼烧着他混乱的识海。金箍依旧冰冷地箍在头上,带来的不再是纯粹的痛苦,还有一种更深沉的、名为“悔恨”的毒液,正悄无声息地渗透。
沙僧倒在焦黑的地面上,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。罪业黑火的反噬并未完全平息,如同活物般在他焦黑破碎的躯体内隐隐蠕动、低语,试图将他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也拖回那无尽的沉沦。每一次细微的抽搐,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般的痛苦。
猪八戒蜷缩在张自在脚边,肥胖的身躯依旧在瑟瑟发抖,空洞的眼神在孙悟空和倒下的沙僧、阿月之间来回游移,充满了未散的恐惧和更深的不安。刚刚苏醒的他,还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一切。
而张自在,半跪在地,强忍着神魂与肉体的双重剧痛,目光却死死锁定在另一个方向——
阿月倒下的地方。
她并未如同沙僧那般被自身力量反噬得形体崩坏,但状态同样极其糟糕。脸色苍白得透明,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,之前强行催动琉璃光如来法相,显然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,甚至可能动摇了某种本源。
然而,真正让张自在心头巨震的,并非她的虚弱。
而是在她倒下之后,在她意识彻底沉沦、无法再压制或伪装的那一刻,从她眉心那淡灰色的痕迹中,以及她无力摊开的手掌心内,正不受控制地散发出一股极其微弱、却无比清晰的能量波动!
这波动,与之前那尊守护法相的气息同源,却更加古老、更加精纯、更加……本质。
它并非直接指向某个强大的存在,而是如同一个精准的道标,一种奇异的共鸣,遥遥指向火云洞废墟的深处,指向那片原本是贪婪漩涡核心、如今只剩下空虚与死寂的区域!
更令张自在瞳孔骤缩的是,他掌心的混沌种子,在那股波动出现的刹那,竟从“消化”的沉寂中,传来了一丝极其细微、却无比清晰的排斥与警惕!仿佛遇到了某种与它“寂灭”本质截然相反、却又在某种层面上同等高阶的“秩序”之力!
就在这时,异变再生!
似乎是被阿月身上散发的奇异波动所吸引,火云洞废墟深处,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虚无核心,突然有一点微光闪烁了一下。
那光芒极其微弱,如同风中残烛,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纯净与坚韧。它并非琉璃佛光的温润,也非伪佛金光的威严,而是一种……仿佛历经万劫而不磨、承载悲愿而不灭的遗世独立之感。
那点微光缓缓飘起,如同受到无形牵引般,穿过破碎的岩石和能量残渣,向着阿月所在的方向漂浮而来。
随着它的靠近,张自在看得更清楚了。那并非完整的物体,而是一枚……残缺的、不足小指指甲盖大小的、晶莹剔透如同琉璃般的碎片。碎片内部,仿佛有无数细密到极致的、流动的古老梵文在生灭,散发出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悲悯与守护意境。
这碎片的气息,与阿月身上散发的波动,完美地契合在一起!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同源!
“这是……古佛……舍利?”张自在脑海中瞬间闪过阿月之前透露的只言片语——“护经人后裔”、“古佛国遗迹”。难道这火云洞深处,竟然藏着一枚如此珍贵的、蕴含着古老佛门真谛的舍利碎片?!而这,就是阿月此行的真正目标?也是她体内力量与之共鸣的源头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