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流沙河地界已有数日。暗红色的荒原仿佛没有尽头,空气中那股硫磺与焦糊混合的怪味越来越浓,几乎凝成了实质,灼烧着鼻腔与喉咙。天空不再是单调的压抑紫色,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、仿佛淤血般的暗红,低垂的云层厚重得令人窒息,其中偶尔翻滚过的也不是闪电,而是某种粘稠的、如同熔岩般的光流。
脚下的土地变得滚烫,暗红色的土壤干裂出无数巨大的口子,裂缝深处隐隐透出暗红的光,仿佛大地之下埋藏着永不熄灭的炉火。稀稀拉拉的植被早已绝迹,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扭曲的、如同焦炭般的怪树残骸,它们的枝丫伸向天空,姿态痛苦而狰狞。
“嘿,这鬼地方,比俺老孙的花果山差远了。”孙悟空用力踩了踩地面,溅起几块灼热的碎石,他金瞳中非但没有不适,反而闪过一丝被恶劣环境激起的兴奋,“不过,倒是对俺的胃口!够燥!”
沙僧沉默地走在张自在一侧,他那高大的身躯微微紧绷,似乎在对抗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燥热与一种更深层次的、撩拨心绪的诡异力量。他看了一眼脚下一条裂缝中缓缓流淌过的、散发着奇异甜香与焦糊味的暗红色粘稠液体,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那液体像极了冷却中的岩浆,却又诡异地散发着蜂蜜般的诱人气味。
“此地的‘火’,并非凡火。”沙僧低沉地开口,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,“乃是‘贪火’,焚心蚀骨。”
张自在点了点头,他感受最为明显。不仅仅是肉体上的燥热,更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焦渴。空气中弥漫的,不仅仅是硫磺味,更像是一种被无限放大、扭曲了的……食欲、占有欲的集合体。他体内那灰败的力量对此反应剧烈,并非排斥,而是一种遇到“同类”般的躁动与饥渴,仿佛随时想要冲出去,将这片土地上弥漫的贪婪意念吞噬一空。他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心神去压制、去疏导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,瞬间就被蒸干。
阿月跟在最后,她用一块浸湿的布巾捂着口鼻,但效果甚微。那无孔不入的甜腻焦糊气息仿佛能直接作用于神魂,让她一阵阵心烦意乱。她看着前方孙悟空那仿佛不受影响的背影,看着沙僧沉稳的步伐,最后目光落在张自在略显艰难却依旧坚定的身影上,眼神复杂。当她的视线扫过远处一片由闪烁着黯淡金光的怪异“矿石”构成的小山丘时,她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一瞬,那金光……与她锦囊中的某物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。
“前面有东西。”走在最前的孙悟空突然停下脚步,金瞳眯起,望向一片隆起的高地之后。
众人戒备地跟上,翻过高地,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孙悟空和沙僧,也微微动容。
那是一片广阔的、令人匪夷所思的“森林”。
“树木”并非由木质构成,而是一种暗沉近黑的、冷却的熔岩般的物质,扭曲盘绕,形成了树的形态。而挂在“树枝”上的,并非树叶,而是一片片干枯蜷缩的、闪烁着油腻光泽的……肉干!这些肉干形态各异,有的还保留着野兽或类人生物的轮廓,散发出一种混合着香料与腐败的诡异香气。
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在这片“肉干林”的空地上,散落着无数惨白的骸骨。这些骸骨并非杂乱无章,其中不少被巧妙地(或者说,疯狂地)拼接、镶嵌在一起,用融化的黄金或某种暗红色的金属浇铸,形成了一座座怪诞的、象征着“堆积”与“占有”的雕塑——有的是用头骨垒成的宝塔,有的是用肋骨拼成的、盛满宝石(实则是染色的石子)的巨碗……
而在森林的边缘,几条由那种暗红色粘稠“蜜浆”汇聚成的小溪缓缓流淌,溪边匍匐着几十只形态丑陋、皮肤赤红、长着獠牙和硕大肚腩的小妖。它们正贪婪地舔食着溪流中的蜜浆,彼此之间为了争夺更好的位置而互相推搡、低吼,眼中只有纯粹的、永不满足的食欲。它们身上散发着微弱但清晰的妖气,与这片土地的气息同源。
“火云洞的看门狗?”孙悟空咧嘴一笑,露出森白的牙齿,“看来没找错地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