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章 巨龟步伐的规律(2 / 2)

汗水混着血滑进眼角,刺得生疼。手臂开始抽筋,指尖麻木。但他还在坚持,一遍遍重复那段惊蛰节奏,甚至加入自己的理解——把原本平缓的波形拉高,制造出闪电击地般的瞬间峰值。

巨龟发出一声低吼,不是从嘴,是从地底传来,整片北岗都在共鸣。它的四足开始晃动,步伐乱了。霜降地气反涌,冬至阴流倒灌,立春阳气中断,惊蛰雷脉未启——四气错乱,阵法将崩。

就在这时,龟甲表面渗出更多黑色黏液,像活物般爬行,在月光下拼出四个字:

脉断则归。

陈砚心头一震。

这不是威胁,是提示。

意思是,只要地脉连接断了,仪式就会终止,巨龟也会回归原状——也许是沉睡,也许是消散。这八个字,像一道光,照亮了他心里最后的迷雾。

他猛地抬头,望向祖坟方向。那里裂缝正在合拢,但“陈氏先祖”的断碑还没复原。而在断碑下方,正是北岗主暗渠交汇口,也是地母藤根最密集的地方。如果能在那儿彻底斩断地脉……

他咬破舌尖,强行提起最后一丝清醒,踉跄冲向祖坟。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,双腿麻木,全靠意志撑着。他掏出电工刀,刀刃已钝,仍狠狠插进断碑旁的泥土。

“不是挖渠,是断脉。”他喃喃,想起父亲教他“听地”时的话:“脉如血管,断一处,全身皆知。”

他找准地母藤主根与暗渠交汇的节点,双手握刀,猛然劈下。

刀入土,一声闷响。

刹那间,大地剧烈一震。

巨龟四足同时离地,背甲璇玑图爆发出刺眼蓝光,随即“咔”地一声,纹路崩裂,幽蓝光球轰然炸开,化作无数光点升空,又缓缓消散。

风起。

残卷在石墩上轻轻翻动,虽无光,却传来一声极轻的“咔”,像锁扣松开。

陈砚跪倒在地,浑身脱力,却笑了。嘴角流血,笑声沙哑,却透着释然。

他想起小时候,父亲带他去看红薯窖。那天雪很大,父亲掀开窖门,热气扑面。他问:“为啥红薯不怕冻?”父亲笑着说:“因为它根扎得深,能听见地下的声音。”

那时不懂。现在懂了。

地母藤之所以不死,是因为它从未离开大地。它把自己的生命织进地脉,成了北岗的一部分。而他们陈家三代人守的,从来不是一块田,而是一种连接——人与土地之间的契约,一份沉默的誓约。

远处,地母藤的叶子轻轻颤了颤,一缕新绿从枯黄中抽出,像是回应大地的重生。

他抬头看天,晨光微露,东方泛起鱼肚白。

新的一天,开始了。

而他,终于听懂了大地的语言。

风渐渐停了,乌云散开,露出一轮清冷的月亮。巨龟的身影已消失不见,仿佛从未存在。只有地上深深的足印,嵌在岩石里,像远古的碑文,记录这场无声的战斗。

陈砚慢慢爬到水车基座旁,捡起那枚铜钱。它已经凉了,但“承”字依旧清晰。他轻轻摸着,忽然发现边缘有一道极细的螺旋刻痕,仔细一看——是“启”字的古体写法,藏在“通”字旁边,若非亲手触摸,根本发现不了。

他怔住了。

父亲留给他的,不只是钥匙,还有一段未完成的使命。

残卷静静躺在石墩上,虽然黯淡,但“承”字下方,隐约浮现出一丝极淡的金线,像血脉初醒。

他知道,这场仪式结束了,但另一场,也许才刚刚开始。

北岗不会永远平静。地母藤会继续生长,节气会循环往复,而总得有人站在土地与天意之间,做那个倾听者,守护者,打断者。

他扶着石墩站起来,望着初升的太阳,轻声说:

“我听见了。”

“我也,接住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