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还差一个。”赵铁柱盯着表,“节气换的时候,得有人把这东西往回拧。顺是开,逆是封。差一秒,全白搭。”
陈砚点头。他拿下残卷,盖在周映荷额头上。纸颤了颤,浮出三个字:“逆气机”。
她眼皮跳了跳,手又抬起来,在空中画。这回画得清楚——逆时针的圆。动作慢,但稳,像身体里沉睡的记忆醒了。
赵铁柱把液压杆往里顶得更深,机械臂警报尖响。红灯狂闪,电流在金属里咆哮。他咬牙,把最后一格电灌进去,强行锁死齿轮。仪表归零,机械臂熄火,液压杆“咔”一声,彻底不动。
“时间到了。”他说,声音哑,却平静。
天边发灰,雨小了。远处传来一声钟响——镇南老祠堂的铜钟,每年大寒早上六点准时报时。祖上定的规矩,也是节气交替的信号。
分水器上的星图开始转,顺时针。
陈砚伸手去抓烟杆,准备逆着拧。手臂发抖,掌心全是汗。他知道,这一拧,不光是跟机器较劲,是跟天地的惯性掰手腕。要是输了,地脉炸开,百里之内,山塌水枯,活物不存。
就在这时,周映荷睁眼了。瞳孔泛青,眼白爬满血丝,喉咙里挤出一句:“别碰杆。”
他僵住,手停在半空。
她抬手指向陆子渊。那人站在坟前,双手举天,菌丝像血藤暴起,全身泛红光。脚下的地塌下去,露出一口深井,井壁嵌着半片龟甲,上面刻着“癸卯”——民国十三年,他出生那年。
“他不是要开。”她声音冷得不像活人,“他是要替身。拿你太爷爷的骨,借你的手,献祭,让自己当新的‘守脉人’。”
陈砚猛地回头。星图转得更快,铜钱在槽里震,眼看要弹出来。齿轮嗡鸣发邪,像整个系统被人动了手脚。
赵铁柱扑上来,用肩膀顶住液压杆,额上青筋暴起:“撑住!再撑十秒!”
陈砚松开烟杆,反手把残卷塞进周映荷手里。她攥紧纸,指尖渗出荧光液滴,落在纸上。纸面微光一闪,浮出一行小字:“血引星,气归井。”
他明白了。
得有人用血引星,逆流点亮星图;得有人拿命当契,把地脉之气重新压回枯井,封住源头。
陆子渊仰头嘶吼。菌丝从七窍喷出,缠上冬至碑,碑裂开,露出一具干尸。尸手里握着一枚完整的袁大头,币面朝天。硬币在晨光里泛冷光,像在回应天上的星。
“虚宿”位猛地一震,铜钱弹出半寸。
陈砚冲向井口。
他跳进黑暗的刹那,听见周映荷在喊他名字。风在耳边吼,井壁冰凉,他伸手抓住半片龟甲,用力一掰。龟甲断了,底下露出青铜锁扣。他咬破手指,把血抹上去。
血光一闪,井底轰鸣。
地宫深处,龙骨水车戛然而止。星图光芒倒流,二十八宿由亮转暗,逆着转。液压杆在最后一刻崩断,赵铁柱被震飞几米,摔在地上。周映荷手里的残卷化成灰,随风散了。
陆子渊惨叫,菌丝寸断,身子像枯树一样塌下去。他跪在坟前,望着井口,眼里最后一点光灭了。
天亮了。第一缕阳光照在冬至坟顶。
陈砚从井里爬出来,浑身湿透,手里攥着半枚染血的铜钱。他抬头,看见天上,北斗七星偏了一度。
地脉,终于锁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