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你们做觅觅的朋友,真是她这辈子……最大的福气。”老人哽咽着,声音里充满了感激与托付。
“她小时候……太苦了。那些孩子,一靠近她,总会莫名其妙地生场病……久而久之,街坊邻居都躲着她……”
“久而久之,这窄窄的巷子,左邻右舍的热闹,都与觅觅无关了。她小小的身影,总是孤零零的。”
“她懂事得特别早,才十几岁,就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家……我们当爹妈的,怎么会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外头,吃了多少苦,受了多少委屈……”
“可她从来不说,只是隔三差五寄钱回来,嘱咐我们吃好穿好……那些钱,都是觅觅的血汗钱啊……我们都存在那张旧存折里,一分没动过……”
老人的话语被泪水打断,他深深吸了口气,才继续道。
“就想着,等我们觅觅哪天嫁人了,日子安稳了……再拿出来,给她添点底气……让她……也能过几天松快日子……”
“爸……妈……”一声破碎的呼唤从母亲怀中闷闷地传来。
虞觅的脸死死埋在母亲温暖却日渐消瘦的怀抱里,瘦弱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,仿佛要将一生的委屈、依恋和不舍都揉碎在这最后的拥抱里,泣不成声。
我和徐叙他们相视一眼,无声地交换了一个沉重的眼神,默契地退回了光线昏暗的里屋。
等待着虞觅一家人做最后的告别。
谁都没有提起离别,但字字句句都是在诀别。
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淌。
窗外,夕阳的金辉一点点被暮色吞噬。
屋檐下,那悲切的絮语终于彻底沉寂下去,只余下虞觅压抑到几乎窒息的、断断续续的低泣,像受伤小兽绝望的呜咽,在渐浓的夜色里回荡。
厉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虞觅身侧。
他素来冷峻的面容此刻被浓重的心疼覆盖,薄唇紧抿,欲言又止。
最终,他只是伸出手,带着无限怜惜,轻轻抚摸着虞觅散落在肩背的乌发,动作温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珍宝。
他身后跟着两位阴差,正是之前屡次被厉殊任命的那两个哑巴阴差。
两位恭恭敬敬的将虞觅父母飘于身侧的魂魄率先领入了地府。
我走到她父母身旁,抬手触摸着已经逐渐失去温度的手,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茫和失落感瞬间攥紧了心脏,沉甸甸地向下坠去。
“在阴间重逢,也算是……另一种圆满吧。”我低声开口,声音干涩。
这话既是对着虞觅说,更像是在试图安抚自己心中那片同样荒芜的角落。
“我没有家了……”虞觅抬起头,双眼红肿。
她固执地、紧紧地握着父母那双交叠在一起的手,感受着残留的余温。
“有的,”我再次低语,声音虽轻却带着坚定,“他们在地府等你时常探望。”
而我,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。
三百年光阴,他或许早已轮回数次,不知投身于何方天地,又成了谁家儿女的慈父。
虞觅彻底陷入了沉默的深海,一连数日,情绪低沉得失了所有生气。
厉殊便成了她身侧一道沉默而坚实的影子,无言地陪伴着。
他亲自操持了二老的后事,将遗骸火化后,寻了一处藏风聚气、风水极佳的宝地,郑重安葬。
我们几人,也陪着虞觅在这承载了她与父母所有回忆的老屋中,度过了几个寂静得只剩下呼吸声的日子。
屋里的一切都仿佛带着往日的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