峡外,依旧是那片荒凉死寂的冰原,但天空似乎明亮了一些,铅灰色的云层中透出些许惨白的光线。凛冽的寒风依旧,但吹在陈七童身上,却如同温柔的抚摸,他甚至能从中汲取到微弱的能量补充。
辨认了一下方向,主要是依靠巴图之前零星的描述和顾青囊对北疆地理的模糊记忆,三人朝着雪狼城的大致方位前行。
一路上,陈七童一边赶路,一边默默熟悉着体内全新的力量。筑基期的魂力浩瀚如溪流,奔涌在宽阔坚韧的经脉中,运转之间圆融自如。那盏螺旋魂灯稳定燃烧,幽蓝与漆黑的力量达成了微妙的平衡,既保留了冰魄之力的极致寒冷与威严,又赋予了寂灭之力的吞噬与凌厉。他尝试着调动魂力,指尖轻易便能凝聚出锋锐的冰棱,或是在身前布下薄如蝉翼却坚不可摧的冰盾。
而“狼行冰裂”的身法与战技,在狼神本源的补全下,也变得更加精深奥妙。他心念微动,身形便能如冰原狼般悄无声息地滑出数丈,带起一串淡淡的残影;发力之时,筋骨齐鸣,隐隐有狼啸之音相随,力量凝聚而爆烈。
最大的变化,还是在于对“冰牙之契”的掌控。如今这柄骨矛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,如臂指使。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骨矛内部那沉睡的狼神残魂,虽然无法直接沟通,但彼此间存在着一种血脉相连的共鸣。骨矛不仅能增幅他的冰魄魂力,其本身蕴含的远古杀伐之意,更是对神魂有着极强的震慑作用。
数日后,一片连绵的、如同匍匐巨兽般的黑色城墙轮廓,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。城墙依山而建,高大而粗糙,充满了北疆特有的蛮荒与肃杀气息。城墙之上,隐约可见巡逻兵士的身影,以及一些巨大的、如同狼头般的战争器械。
雪狼城,到了。
越是靠近,越能感受到这座北疆雄城的喧嚣与混乱。城门处人流熙攘,有穿着厚实皮袄、牵着驮兽的商队,有面色凶悍、携带武器的佣兵和部落战士,也有衣衫褴褛、眼神麻木的流民。空气中混合着牲畜粪便、劣质酒水、烤肉的焦香以及一种淡淡的、仿佛融入了砖石中的血腥气。
城门口有身穿黑色皮甲、眼神锐利的兵士把守,严格盘查着进出之人,尤其是对那些形迹可疑、或是带着伤势的人。
陈七童三人的组合颇为引人注目。一个气息冰冷、眼神深邃的少年,一个佝偻沉默的老者,还有一个被背负着、昏迷不醒、伤势沉重的魁梧汉子。
“站住!你们是什么人?从哪里来?”一名小队长模样的兵士拦住了他们,目光警惕地在陈七童和巴图身上扫视。巴图那身狼部落风格的破烂皮袄和沉重的伤势,显然引起了他们的怀疑。在北疆,部落之间的摩擦和仇杀屡见不鲜。
顾青囊正要上前交涉,陈七童却微微抬手,制止了他。
陈七童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小队长,没有释放任何灵压,但他那经过本源洗礼、自然流露出的冰冷威严气质,以及手中那柄看似古朴、却隐隐散发着不凡气息的骨矛,让那小队长心中莫名一凛,到了嘴边的呵斥下意识地咽了回去。
“我们来自黑石城方向,遭遇了狼群,同伴重伤,需入城救治。”陈七童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清晰地传入每个守城兵士的耳中。他巧妙地避开了风嚎峡和狼部落的敏感信息,只提黑石城和狼群,这是北疆常见的危险。
说话间,他指尖微动,一缕极其精纯凝练的冰魄魂力悄无声息地逸出,在空气中凝结成一片晶莹的、瞬间又消散的六棱冰花。这并非示威,而是一种无声的宣告——他是一名修士,而且绝非普通修士。
那小队长脸色微变,眼神中的警惕更深,但态度却不由自主地恭敬了几分。在北疆,实力是唯一的通行证。一个如此年轻却气息深不可测的修士,其背景绝非他们这些底层兵士可以招惹。
“……进去吧。”小队长侧身让开,挥了挥手,“城内禁止私斗,安顿好后,记得去城卫所报备一下外来修士的身份。”他补充了一句,算是例行公事,也带着一丝提醒。
陈七童微微颔首,没有多言,背负着巴图,与顾青囊一起,踏入了雪狼城那巨大而沉重的城门。
城门之内,是另一个世界。
喧闹声、叫卖声、牲畜的嘶鸣声、武器的碰撞声……各种声音如同热浪般扑面而来。街道宽阔却显得拥挤不堪,两侧是密密麻麻、用岩石和粗木垒砌而成的低矮房屋,挂着各种粗糙的招牌,贩卖着皮毛、药材、矿石、武器乃至奴隶。形形色色的人流穿梭其间,大多面色粗犷,带着北疆特有的风霜与悍勇。空气中那股混合了血腥、汗臭与各种古怪气味的味道更加浓郁。
这里没有中原城市的精致与秩序,只有一种赤裸裸的、弱肉强食的野蛮生机。
陈七童三人的出现,吸引了不少或明或暗的目光。有好奇,有审视,有贪婪(尤其是对陈七童手中那柄看似不凡的骨矛),也有不怀好意的窥探。
顾青囊低声道:“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,最好是偏僻些的客栈,我再想办法购买药材,为巴图疗伤。”
陈七童点了点头,目光扫过混乱的街道,冰魄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波澜。他能感觉到,这座看似混乱的城市深处,潜藏着无数暗流。墨无涯的威胁,狼部落可能的报复,以及那神秘的“圣教”……都如同阴影般笼罩而来。
但此刻,他心中一片平静。
力量,给了他直面这一切的底气。
雪狼城,将是他在这北疆冰原上,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据点,也是风暴即将席卷的……下一个中心。
他搀扶着巴图,与顾青囊一起,汇入了这混乱的人流,如同滴水入海,瞬间消失在那片由岩石、冰雪和欲望构筑的丛林之中。
而在他们身后,城门附近某个阴暗的角落里,一个穿着普通、面容模糊的身影,默默收回了注视着他们的目光,转身迅速消失在了一条小巷深处。他的动作敏捷而隐蔽,显然并非普通路人。
雪狼城的水,比他们想象的,还要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