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没说完,转头就看到望朝一手捂着自己的嘴,一手紧紧捂住江步月的嘴,两人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缩在墙角,身体抖得像筛糠,眼神涣散,嘴角还挂着一丝僵硬的弧度,活脱脱一副吓傻的样子。
别说开拖拉机,看这架势,恐怕连站都站不稳。
大队长只能放弃,架起还在哀嚎的李友德,跌跌撞撞往赶牛车的周瓦子家跑。
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,只剩下张主任和徐会计惊魂未定,两人盯着雪地里的那抹鲜红,嘴唇哆嗦着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
张支书叹了口气,抬脚踢了些积雪过去,将地上的舌头和血迹盖得严严实实,转头看向两人,声音沉了下来:“到底咋回事?”
张主任和徐会计互相看了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后怕。
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不管怎么说,李友德都是公社下派的干部,要是在这里出了事,他们说不定都得吃不了兜着走。!
两人不敢隐瞒,赶紧把经过一五一十说清楚:“我们和副队长一起到的,脚还没站稳呢,副队长就指着望老三骂……”
“然后副队长越骂越激动,突然就、就自己咬断舌头了!”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把李友德那些羞辱人的话原封不动复述了一遍。
张支书越听眉头皱得越紧,刚才心里那点对李友德的惋惜,瞬间荡然无存。
口无遮拦,对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说话都这么刻薄,他不掉舌头谁掉?
他眸光深深扫过缩在墙角的夫妻俩,慢慢走了过去。
没等他开口,江步月突然“哇”的一声尖叫,像只受惊的鹿,死死躲在望朝身后,双手紧紧抓住望朝的衣角,眼神里满是恐惧。
望朝挡在媳妇儿面前,头也不抬地挥着手,憨声憨气赶人:“走开!走开!别过来!”
张支书看着两人这模样,心里瞬间明白。
这俩娃是被吓坏了啊……
望朝摔下山后傻了好几年,现在好不容易好点,能认字会写对联,还会开拖拉机,被李友德骂了一通又惊吓过度,要是脑子又给吓糊涂了,这可咋办啊?
还有他这个媳妇儿,刚听大队长说吃了药能认人,这一下估计又给吓回去了。
真是造孽啊……
张支书心里叹了口气,放柔声音,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:“朝娃子,我是张老叔啊,你抬头看看,别怕嗷,没事了。”
见望朝还是没反应,他尝试着向前走了一步,声音更加温和:“大队长跟老叔说,你跟你媳妇儿弄了好吃的腐竹和腐乳,老叔还没吃饭咧,快让老叔尝尝,老叔还没吃过……”
张书记的声音温和又平静,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。
望朝慢慢抬起头,眼神依旧有些涣散,看到张支书熟悉的脸后,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,紧接着又突然慌里慌张凑上前,伸出冻得通红的手,一把捂住张支书的嘴,凑在他耳边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:“嘘!别说话!别说话!会掉舌头的!”
后面的张主任和徐会计刚好奇地凑过来,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,结果清清楚楚听到了“别说话,会掉舌头”。
两人瞬间僵住,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,连呼吸都放轻了,生怕自己一张嘴,舌头也会像李友德那样掉下来。
院子里的气氛,顿时又惊又囧,只剩下寒风卷着雪花,在角落里“呜呜”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