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首的干事看着他脸上“替天行道”、“盗亦有道”、“多多益善”十二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和那两簇盛开的烟花爆竹,死死咬住后槽牙,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。
他别过脸去不敢直视那张“墨宝”,硬着头皮应道:“是!我这就带人去!”声音里还带着没憋住的颤音。
林琳也是一脸怪色,指尖微微发颤地脱下坎肩。
蓝色的布料盖住那张写满屈辱的脸时,她凑近压低声音:“十三爷,您脸上......有字。”
寒意顺着脊梁骨窜上来,钱立突然想起刚才那些人戏谑嘲笑的表情。
他猛地扯过坎肩捂住脸,只露出通红的双眼,对着空气挥舞拳头:“给我查!挖地三尺也要把那混蛋揪出来!”
呼啸的北风卷起他的咒骂,裹着雪粒砸在冻硬的土地上。
最终他裹紧坎肩,像只斗败的公鸡般缩在来找他的人群里,匆匆消失在街尾。
而制造出这场闹剧的小夫妻,此刻正相拥在温暖的被窝里,一觉睡到大中午才悠悠醒来。
刘玉兰知道两人昨天很晚才回来,中午特地做了二和面馒头,还炒了肉沫土豆。
见老儿子和儿媳妇顶着惺忪睡眼挪出来,赶紧招呼两人吃饭。
望朝看着满满一盘的肉沫炒土豆,喉结动了动,“娘,你真吃了?”
“吃了,娘还能骗你不成?”蒸腾的热气里,刘玉兰将雪白的馒头从竹蒸笼取出,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,又说道:
“娘也想通了,你说得对,咱家又不是吃不起饭,没必要折腾自己的身子,要是饿出问题了,以后要花更多钱的。”
这话说得在理。
江步月捧着比巴掌大的土豆夹馒头,连连点头。
钱是赚出来的,不是省出来的,为了省几口粮食糟蹋身子,无异于自讨苦吃。
望朝对这点也颇为赞同,“咱赚钱就是为了花的,可不是供着好看的。要是有了钱还得饿肚子,那赚这钱有啥用呢?”
“知道啦知道啦!臭小子,还教育起你娘了。”刘玉兰给他手里的馒头填了口土豆,笑骂声里掺着浓浓暖意。
转眼瞥见江步月两颊鼓鼓地嚼着食物,活像雪地里偷藏粮食的小仓鼠,又往儿媳馒头里添了勺肉末:“赶明儿你再出门,把月月留下陪我睡。这天寒地冻的,你小子咋舍得让媳妇跟着遭罪的?”
江步月:嚼嚼嚼……点头!
嘎?
江步月在美食中后知后觉,难以置信地望向刘玉兰,活像只在囫囵吞饭的小猫,突然被告知要被噶了。
她身子一歪,脑袋直往刘玉兰肩膀蹭,“不嘛不嘛,出去玩!”
刘玉兰张了张嘴想劝,望朝已经抢在她前头开口,“娘,月月以前在外头耍习惯了,总呆在家还无聊咧,你看她现在多活泼。”
刘玉兰喉头微动,下意识想问这丫头啥时候不活泼过,但目光却撞进江步月滴溜溜转的杏眼里,那扑闪如蝶翼的睫毛,成功将她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。
望朝朝大门口望了一眼,忽然凑到刘玉兰身边,低声问:“娘,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五爷吗?”
刘玉兰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转移了注意力,下意识跟着凑近,压低声音:“记得,带你一起做事的忘年交嘛,咋啦?”
望朝眉飞色舞地把认干爹的事儿和盘托出,转而攥住江步月的手腕,献宝似的将两人交叠的手举到刘玉兰眼前,露出袖子里的手表。
银表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表盘上的罗马数字随着晃动折射出细碎光芒。
刘玉兰倒抽一口凉气,布满老茧的手掌重重拍在儿子手臂上:“混小子!这金贵玩意儿咱整个大队都寻不出五只,除了大队长就是那城里来的知青才有,你咋敢往回收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