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老大早听见自家老娘的声音了,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出来,生怕她一看到自己,就想起要跟他断绝关系的事。
他总想着拖一拖,说不定他娘就忘记了,等娘气消了,他再带着俩丫头上门跟老娘磕个头卖个好。
都说母子没有隔夜仇,他是望家老大,以后望家还得是他当家。
但他的计划还没实施,他娘先来点他名了。
“娘你咋来了?今晚就在这边吃吧,红梅下厨。”望老大热情地迎出门,作势要扶刘玉兰。
“不用了。”刘玉兰躲开老大的手,从望朝手里接过一式三份断绝书,“把这个签了,以后你跟我们老望家就没关系了。”
望老大是读过几年书的,纸上每个字他都认识,却觉得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眼,“娘,我可是你亲儿子啊!”
“亲儿子?”刘玉兰的声音比寒风还冷,“望阳,你害死你爹的时候,我恨不得掐死你!把你养这么大,还给你娶了媳妇,你得知足。”
这是她心里永远的刺,她永远不会承认这个白眼狼是她儿子,不然老头子在地下躺着都闭不上眼。
望阳的脸“唰”地白了,后退时撞在门框上。
“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!你至于抓着不放吗?我那时候才八岁啊!”望阳拔高声音,唾沫星子溅在雪地上,“再说老二也跟我一起上山了,凭啥就赖我?凭啥我就得老头子偿命!”
老二听见娘的声音,早早跟媳妇出了屋,听到这话,脸上也是一片惨白。
他哆嗦着往前挪半步,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。
爹出事的时候,他还是只知道吹鼻涕泡的年纪,但他记得很清楚,娘把他和大哥推出门喊村医,大哥跑在前面,转眼就没了人影,可没过多久又折返拽他上山。
大哥说:“张狗剩就是因为给他爹治病花光了钱,张狗剩死的时候,整个人瘦得跟猴一样,脑袋大大的,肚子里撑的都是泥土,如果我们给爹治病,我们就是下一个张狗剩!”
这番话吓得他尿了棉裤,稀里糊涂跟着大哥躲进后山摘枣。
等揣着一把山枣回家时,爹的身体已经凉透了。
刘玉兰气得将哥俩赶出家门,整整三天三夜,要不是邻居们看不过眼匀了些汤水,他俩恐怕早去地下给爹赔罪了。
“望娣八岁都知道踩着板凳上灶台,你还好意思拿年龄说事儿?”刘玉兰将断绝书拍在望阳胸口,“今天这字你不签,我就让老三押着你签!”
望朝撸起袖子,往前走了一步。
望阳的眼神一不小心跟望朝对上,赶紧低下了头,盯着纸上“断绝书”三个墨字,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。
李红梅急得直拽他衣角。
这字可不能签啊!
以前她想着就算分了家,老太太也会看在儿子和两个孙女的面上,给他家送口肉,以后还不用被老三这傻子拖累。
到时候什么长兄如父,长嫂如母,那都是屁话!
但要是断绝了关系,以后他们是真的连口肉汤都没有了啊!
望阳可不知道她的想法,他爹捂着胸口,嘴唇发紫的样子在他脑海里渐渐清晰。
“娘!”望阳突然哭嚎着去拽刘玉兰的衣角,“我错了!我真知道错了!我不该听张老头的话,他死了儿子又没了孙子,他就是见不得别人好,我不知道啊我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