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 周家团圆(2 / 2)

糖纸窸窣的声响里,江步月望着男人眼底明晃晃的担忧,喉咙像被棉絮堵住。

望朝没出门不知道,大队部这会儿正忙着。

周铁山抱着儿子的烈士证和老伴的旧棉袄,走得很安详。

邻居看他家烟囱一整天没动静,担心他出什么事,叫了半天门也没开,推门一看才发现,人已经没气儿了。

周铁山孤身一人,这会儿大队部还在他家商量着他的身后事。

望朝浑然不觉,挎起篮子又往里头塞了把炒瓜子,周叔跟别的男人不一样,不爱旱烟就爱这口瓜子。

可脚刚跨过门槛,手腕就被猛地拽住。

江步月的指尖冰凉,像块浸了雪水的麻布贴在他皮肤上。

“望朝。”她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,“大队部的人都在那,你……去送一送他吧。”

望朝转过身,看见媳妇脸上从未有过的凝重表情,忽然愣住了。

风从虚掩的门缝灌进来,卷着灶膛的余温拂过他后颈,却吹不散空气里骤然凝固的死寂。

“周叔他……”话没说完,喉咙已经被某种滚烫又冰凉的东西堵住。

他刚穿来这个世界时,整日浑浑噩噩的,是个名副其实的傻子。

每次路过周叔家,周叔都会把他叫住,有时从灶膛里掏出个番薯,有时是一把花生瓜子。

最迷糊的日子里,他看见周叔抱着几只鸡发呆,也有样学样。

老人也不恼,坐在门槛上笑:“轻些抱,别惊到鸡再被叨着。”

有回他蹲在河边看鸭子戏水,恍惚间觉得鸡也该这般自在,抓起鸡就往河里扔。

周铁山拄着枣木拐杖跌跌撞撞跑来,在河水里捞了半天才把瑟瑟发抖的鸡救上来。

他以为要挨骂,却只被老人粗糙的手掌揉了揉脑袋:“傻小子,鸡哪会凫水?”

转身就生起火堆,把鸡裹在旧棉袄里烘烤,自己却冻得直打喷嚏。

现在鸡走了,拄着枣木拐杖唤他“朝娃子”的人,此刻正停在堂屋中央的门板上,怀里还抱着儿子的烈士证和老伴的蓝布棉袄。

望朝踩着积雪冲进周家,看见大队长正愁眉苦脸地捧着瓦盆。

按规矩,老人去世要由后辈摔“老盆”,可周铁山无儿无女,这盆不知道该由谁来摔。

“队长叔,我来给周叔摔盆!”

望朝的声音突然响起,惊得在场众人纷纷回头。

他拨开人群上前,稳稳当当从大队长手里接过那只粗陶瓦盆。

“周叔对我跟对老儿子一样,我给他摔盆合情合理。”望朝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。

记忆里周铁山坐在门槛上给他剥花生的画面,与眼前僵冷的尸身重叠,刺得眼眶生疼。

“周叔,您走好!”

望朝攥紧瓦盆,后退三步,用尽全身力气将瓦盆砸向青石板。

“砰”地一声脆响,陶片飞溅。

按老说法,盆摔得越碎,逝者越能安心上路。

雪越下越大,很快盖住了破碎的瓦砾。

众人抬着周铁山往北山走去,他的媳妇和儿子们都葬在北山,这一去,周家人也算是团圆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