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，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。
“自入玄女门起，宗门可曾短缺你们衣食？可曾懈怠过对你们的教导？你们……可曾有过片刻，念及这份养育之恩？”
一名年纪稍长的叛徒似乎被这话刺激到，猛地抬起头，脸上混杂着恐惧与一种扭曲的激动。
尖声哭喊道：“感恩？我们凭什么感恩？！感恩这贫瘠的灵地，让我们筑基都千难万难？感恩这狭隘的天地，让我们永无窥见金丹大道之望吗？”
她嘶吼着，仿佛要将所有不甘倾泻而出：“护龙山许诺我们筑基丹！许诺我们金丹机缘！许诺我们更广阔的修真世界！我们追求更高的境界，这有错吗？！”
“追求大道，本无对错。”
静娴的声音依旧平静，却带着冰封湖面下的暗流。
“但你们选择的路径，是踏着同门的信任与宗门的尸骨，用背叛与不义，去换取那敌人画出的、虚无缥缈的大饼。”
“此等行径，非是求道，乃是入魔。玄女门庙小，却也容不下不义之徒，更容不下……魔念。”
她伸出手，侍立一旁的虚雨立刻会意，将一柄制式法剑双手奉上。
剑身狭长，在即将褪去的月色下泛着幽冷的寒光。
静娴握剑，剑尖微颤，发出低不可闻的嗡鸣。
“念在昔日同门之谊，我不取尔等性命。”
她一步步走近，脚步声在死寂的院落中清晰可闻，“但你们所修之道，至此而终。”
话音未落，剑光骤起！如同暗夜中划过的三道冷电，快得超出了绝大多数弟子的视觉捕捉能力！
“噗！噗！噗！”
三声轻微却令人牙酸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。
那三名叛徒身体剧震，只觉得丹田位置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，仿佛某种与生俱来的重要东西被硬生生剜去！
她们辛苦积累、日夜锤炼的灵力，如同破了口的气囊，不受控制地疯狂外泄，修为境界肉眼可见地飞速跌落！
“啊——！我的修为！！”
凄厉绝望的惨叫划破了黎明前的宁静，令人毛骨悚然。
她们在地上痛苦地翻滚、抽搐，面容因剧痛和绝望而扭曲，从筑基期一路跌堕，最终气息变得与凡人无异，甚至更加虚弱。
静娴收剑而立，剑身不染滴血。
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在尘埃中挣扎，如同看着三具失去灵魂的躯壳。
“将她们逐出山门，永世不得再入。自此，生死荣辱，与玄女门再无瓜葛。”
她冷冷下令，随即不着痕迹地朝海韵师姐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。
当众废去修为，已是修真界中最严厉的惩戒之一，至少在明面上，留下了“生路”。
然而，若真让这三个知晓内情的叛徒活着离开，无异于将玄女门的虚实彻底暴露给护龙山。
有些事，并非心狠，而是身为掌舵者，不得不为宗门斩断所有可能引来灭顶之灾的隐患。
处理完叛徒，静娴身上的肃杀之气稍稍收敛。
她转身，小心翼翼地扶起气息已然平稳许多的青云道长，声音变得柔和：“师父，夜露深重，风寒侵体，弟子扶您回屋歇息。”
回到静娴那间陈设简朴却一尘不染的居室，扶师父在座椅上坐好。
青云道长看着弟子为自己斟上热茶，动作沉稳，眉眼间虽难掩疲惫，却更多了一份坚毅与担当。
她终于忍不住，轻轻叹了口气，语气复杂：“静娴啊……你……你这孩子，瞒得为师好苦。”
静娴将温热的茶杯轻轻放在师父手中，低垂着眼帘，声音恭敬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。
“师父，非是弟子有意欺瞒。实乃世道如炉，护龙山虎视眈眈，群狼环伺。”
“若不暗中积蓄几分力量，留下几张旁人不知的底牌，我们玄女门，恐怕连作为棋子登上棋盘的资格都没有，早已被人吞得骨头都不剩。”
她抬起头，清澈的眼眸中映照着桌上那盏即将燃尽的油灯火苗，跳跃着决然的光芒。
“师父，您为玄女门操劳一生，如今更是……您累了。接下来的路，让弟子来走。您只需安心调养身体，稳固修为。”
她顿了顿，语气加重，带着一种承诺般的重量。
“您就在这庵中，看着弟子如何一步步，为玄女门，也为师父您……向那护龙山，讨回一个公道！”
青云道长端着那杯温热的茶，指尖微微颤抖。
她凝视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真正成长起来的弟子，那个需要她庇护、引导的小女孩身影渐渐模糊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座足以依靠、足以托付宗门未来的山岳。
心中的悲恸与无力，在这一刻，竟被一股汹涌而来的欣慰与骄傲所冲淡、取代。
她重重地点了点头，将杯中微涩的茶水一饮而尽，仿佛饮下的不是茶，而是那份沉甸甸的、关乎整个宗门未来的托付。
“好。” 她只吐出一个字，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，也蕴含着无限的信任。
更让青云道长暗自心惊的是，经过今夜这番情殇巨变，亲手斩断与青衫居士数十年的孽缘。
她那停滞多年、几乎已无望寸进的金丹九阶修为，竟隐隐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！
仿佛堵塞的河道被洪流冲开了一丝缝隙，让她看到了更进一步的可能。
这“斩情证道”的玄妙，竟在此刻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显现。
她知道静娴此刻必定还有千头万绪需要处理，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，自己不宜再多问，反而会扰乱她的心神。
她摆了摆手，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松弛：“你去忙吧，不必在此陪我了。”
静娴会意，恭敬行礼后退出房间。
屋外，天色已蒙蒙亮。
海韵道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中，对着静娴微微点头，低声道：“都处理干净了，师妹放心。”
她指的是青衫居士的尸首、那逐出师门的三个修女以及战斗现场的清理，确保没有留下任何可能引起外界怀疑的痕迹。
静娴看着海韵师姐眼中同样的坚定与疲惫，心中微暖，点了点头。两人并肩而立，望向东方那抹逐渐染红天际的曙光。
一场席卷玄女门内部的风暴，终于在黎明前被强行镇压下去。
残垣断壁可以修缮，叛徒可以清除，但留在所有门人心中的震撼与创伤，却需要时间来抚平。
所有人都明白，从这一刻起，玄女门的权柄，已经完成了无声的交接。
一个属于静娴道长的，更为年轻、也注定更为铁血与决绝的时代，随着这黎明第一缕刺破黑暗的光，正式拉开了帷幕。
前路，依旧荆棘密布，强敌环伺。
就看静娴道长该如何布局安排，带领玄女门在这险恶江湖，闯出一条属于玄女门的路来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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