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智慧的光芒:“我们需要时间,也需要……寻找到能让护龙山有所顾忌,或者愿意坐下来‘谈一谈’的筹码。”
屋内的空气,因她这句沉着的话语,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窒息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,等待着她的下文。
静娴道长目光平静地扫过屋内三人,最终落在师父身上。
她心中已然明了,自己和海韵师姐修为精进的消息,在门内本属机密,如今却连护龙山这等外敌都知晓得如此清楚,门内必有隐忧。
除了自幼教导自己、与门派休戚与共的师父,还有和自己情同姐妹的师姐海韵,此刻她对任何人都保持着一份警惕,包括那位看似超然的青衫居士。
于是,她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,面上不露分毫,只是对着门主微微欠身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恭敬。
“师父,此事关系重大,牵扯甚广。弟子一路奔波,思绪尚未理清,一时也难有万全之策。”
“还请容弟子仔细斟酌思量后,再单独向您详细禀报,由您最终定夺。”
玄女门门主闻言,深深看了静娴一眼。
她虽困于金丹九阶多年,元婴无望,但多年执掌门户,心境与阅历早已圆融通透,立刻便明白了静娴的弦外之音——隔墙有耳,人多口杂。
她自己何尝没有怀疑过?只是暗中排查乃至对道侣青衫居士的旁敲侧击,都未发现明确证据。
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,挥挥手道:“嗯,你所言有理。一路辛苦,先回去好生休息,恢复精神。此事……容后再议。”
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力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。
静娴道长与海韵道长依言起身,行礼告退。
走出那间压抑的庵宅,傍晚微凉的海风拂面,才让人感觉呼吸顺畅了些。
海韵道长默不作声地跟在静娴身后,并未回自己居所,而是紧随其后来到了静娴清修的小院。
静娴道长推开院门,这是一处雅致僻静的所在,几丛翠竹掩映,角落生长着耐盐碱的植株。
她反手关上院门,甚至下意识地以神识扫过周围,确认并无异常。
海韵道长迫不及待刚要开口,静娴却竖起一根食指,轻轻抵在唇边,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眼神锐利而警示。
海韵立刻会意,压下急切,点了点头。如果说这玄女门内还有谁是她能毫无保留信任的,除了门主,便是眼前这位静娴师姐了。
静娴道长引海韵在院中石凳坐下,两人口中开始聊起些无关痛痒的闲话,诸如沿途见闻、海上风浪之类。
然而,静娴的手却悄然伸向一旁的梳妆台,取来了纸笔。
她将纸张铺在石桌上,以袖遮掩,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,开始快速书写。
门内近日可有生面孔?或有人失踪?有无异常言行?
海韵看后,接过笔写:并无。一切如常,弟子们作息修炼皆循旧例,未见突兀之人或事。
看到海韵的回复,静娴秀眉蹙得更紧。
没有明显漏洞,往往意味着隐藏得更深,或是……那泄密者的身份出乎意料。
这让她感到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,无处着力。
她沉吟片刻,再次提笔,笔锋凝重地写下最后一行字,也是最重要的警告:
切记:任何时间、任何场合,绝不可提及‘汪细卫’之名及相关一切!
此事关乎其生死,亦关乎我门存续!
海韵道长看到这行字,瞳孔微缩,重重地点了点头,表示明白其中利害。
静娴不再多言,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柴,“嗤”一声轻响,橘红色的火苗舔上纸张边缘,迅速将其吞噬。
她看着那跳跃的火焰,直到纸张化为灰烬,又将灰烬尽数抖入旁边盛着清水的陶盆中,用手指搅动。
看着黑色的灰垢在水中扩散、溶解,最终化作一盆浑浊的污水,再也看不出丝毫痕迹。
做完这一切,两人才又像是刚结束一场普通闲聊般,静娴起身送海韵出门。
在院门口,她顺手将那盆污水倒入墙角的排水沟,看着污浊的水流迅速消失在黑暗中。
返回室内,静娴道长点燃一盏清油灯,豆大的火苗驱散了渐浓的暮色。
她盘膝坐在惯用的蒲团上,并未立刻入定,而是任由思绪在寂静中沉浮。
窗外,海浪拍岸的声音隐约可闻,带着咸腥气息的夜风穿过窗隙。
她的脑海中闪过门主忧心忡忡的脸、青衫居士沉默的身影、海韵师姐不安的眼神,还有那封措辞霸道、充满威胁的信函。
护龙山的阴影如同巨石压在心口。
“硬抗,是以卵击石;屈服,是自断根基。泄密者潜藏暗处,虎视眈眈……”
她闭上双眼,指尖无意识地掐动着,推演着各种可能性。
“汪细卫是底线,绝不能暴露。那新发现的隐脉或可作为一个崛起的底牌!玄云师叔的名头能否借来一用?还是需要……祸水东引?”
种种念头在她心中交织、碰撞。
她知道,必须找到一个极其精妙的平衡点,既要在护龙山的压力下保全宗门,又要揪出内鬼,还要保护好远在山村的汪细卫。
这盘棋,每一步都如履薄冰。
清冷的灯光映照着她沉静而坚定的侧脸,一场无声的风暴,正在这位金丹女修的心中酝酿。
她必须为玄女门,在这看似无解的绝境中,劈出一条生路。
这时,突然响起了敲门声,静娴道长一怔,是谁会这时来她的居室?
师父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