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猛地想起那天在河边,潘高园向他哭诉被钱左岸欺辱的惨状!
一种扭曲的“英雄救美”般的冲动,混合着疯狂的嫉妒和报复欲,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!
“就是这个老畜生!就是他第一个糟蹋了高园!他这是还敢去骚扰她?!”
“我要替高园出这口恶气!我要弄死这个老王八蛋!”
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便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。
但赵思德看看自己单薄的身板,再看看钱左岸那比自己魁梧的身形,硬碰硬肯定吃亏。
放火烧他家那破房?怕是点不着就熄了。
怎么办?
他阴沉的目光,死死盯着钱左岸渐渐远去的背影,又移向那条通往钱左岸家、隐没在暮色山林间的崎岖山路。
那山路狭窄陡峭,一侧是山壁,另一侧……是深不见底的陡坡!一个歹毒、隐蔽、又足以致命的计划,在赵思德阴鸷的心中,如同毒蘑菇般迅速成型,散发出不祥的气息……
当天,钱左岸在乡上不知哪家混了顿酒足饭饱,晚上又晃悠到姐姐钱左秀家。
见只有老两口在家,汪细能大概又去崔咏梅家献殷勤了,他扯了会儿闲篇,顺带蹭了顿晚饭,临走还从姐姐那里“借”走了二十来斤粮食。
不顾姐姐天黑了留一宿的挽留,钱左岸背着沉甸甸的粮袋,借着朦胧的月色,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了回家的山路。
酒精和饱食让他脚步有些虚浮,走过山梁,来到石岩屋所在的山脚下时,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。
抬头望向半山腰那点微弱的煤油灯光,潘高园那倔强又丰腴的身影浮现在他醉醺醺的脑海里。
一股邪念涌上心头:细卫不在,那娘们儿一个人带着孩子……要不,再去试试?
他仗着酒劲,偏离了主路,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石岩屋摸去。
山路崎岖,荆棘划破了他的裤脚,他骂骂咧咧,好不容易才摸到那扇丑陋但还算坚实的柴门前。
他屏息凝神,侧耳倾听,屋里传来潘高园低柔的哼唱声和大狗子咿咿呀呀的回应,煤油灯的光晕从门缝里透出。
看来,就她娘俩!
钱左岸心头一热,想着今晚赖在这里,明天再走!
他伸手去推柴门,门却纹丝不动,里面顶得死死的。
“高园!高园!开门!是舅舅!舅舅来看你和大狗子啦!”钱左岸拍打着柴门,声音带着故作亲热的油腻。
屋内,潘高园哄孩子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“舅舅”两个字,像冰冷的毒蛇钻进她的耳朵,瞬间激起她全身的鸡皮疙瘩,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。
这个老畜生,还敢来?!
她强压怒火,将不满扭动的大狗子放回床上,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。
她没有丝毫犹豫,抄起她时刻可以抄到手里的那把砍柴刀,拉开里屋门,走进了清冷的院子。
朦胧的月光下,她隔着摇摇欲坠的柴门,冷冷地盯着门外那个模糊的黑影:“大晚上的,你来做什么?”
钱左岸见她不开门,涎着脸笑道:“这不是不放心你娘俩嘛,来看看!快开门,让舅舅进去坐坐!”
“我男人不在家,不方便!你赶紧走!”潘高园的声音像淬了冰。
钱左岸恼羞成怒:“咋了?分了家就不认亲舅舅了?翻脸不认人?当初要不是我在你婆婆面前……”
“分家?这就是分家?”潘高园冷笑打断,声音里充满了鄙夷。
“那是你的功劳?你还要不要那张老脸了?滚!再不滚,我明天就去乡上派出所告你强奸!”
“告我?”钱左岸酒劲上头,又仗着夜色,胆气壮了几分,“你告啊!你有证据吗?小贱人,别给脸不要脸!”
他一边骂着,一边更加用力地摇晃、撞击那还算牢固的柴门。简陋的柴门发出痛苦的呻吟,门栓剧烈晃动,眼看简易围起来的柴门就要坍塌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“哐当!”潘高园猛地将手中的砍柴刀重重劈在柴门内侧的门框上,发出刺耳的巨响!
刀刃深深嵌入木头,在昏暗的月光和屋内透出的微弱灯光下,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!
她一手握着刀柄,一手指着门外,声音如同地狱修罗,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:
“钱左岸!你这老畜生!你敢撞开这扇门踏进来一步——!”
“你看我敢不敢用这把刀,把你剁碎了喂野狗!!”
那冰冷的刀锋,那比刀锋更冷的眼神,那毫不掩饰的杀意,如同三九天的冰水,瞬间浇灭了钱左岸的酒气和邪念!
他猛然想起了第一次在汪家老屋喝酒闲聊时,潘高园那如同看死人般的眼神!
也想起了她白天提刀骂街的“凶名”!
这女人……她是真敢拼命!
钱左岸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,他僵在原地,冷汗顺着额角流下。
本想再撂几句狠话,比如威胁要宣扬她和他的事情,但撞上潘高园那淬毒般、死死锁定他的目光,所有狠话都卡在了喉咙里,只剩下无边的恐惧。
他毫不怀疑,只要自己再敢妄动一下,在撩拨一下,那把刀下一秒就会劈在自己头上!
“你……你……你给我等着!”钱左岸色厉内荏地丢下一句毫无分量的狠话,再不敢停留,如同丧家之犬般,慌不择路地转身,一头扎进了浓重的夜色里,连滚带爬地朝山下逃去。
那狼狈的背影,很快被无边的黑暗吞噬。
潘高园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松懈,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。
她缓缓拔出嵌入门框的砍柴刀,刀锋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。
她拄着刀,站在死寂的院子里,大口喘着粗气,像一头刚刚击退恶狼的母兽。
夜风吹过,带着山林的凉意,也吹不散她眼中残留的惊悸与狠厉。
石岩屋重归寂静,只有屋里大狗子不安的哼唧声隐隐传来,将她拉回到现实的世界。
然而,潘高园并不知道,在她击退门前恶狼的同时,一条更阴险、更致命的毒蛇,已在另一条黑暗的山路上,悄然布下了死亡的陷阱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