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的春天来得比京城早。三月刚过,乌镇的河道两岸就缀满了粉白的桃花,乌篷船划过水面时,带起的涟漪里都浮着花香。
阿菀站在“青蓝染坊”的后院,看着那个穿着靛蓝色布衣的小姑娘蹲在石臼边,正用木槌捶打着泡在水里的蓝草。阳光落在她发间,映出几缕柔软的金芒,正是被送到江南半年的苏念安——如今的阿染。
“阿染,该吃饭了!”染坊的张婶在门口唤道,声音里带着慈爱的笑意。
阿染抬起头,脸上沾着几点靛蓝的染料,像只调皮的小花猫。她看见阿菀,眼睛亮了亮,手里的木槌都没放下,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:“阿菀姐姐!你真的来看我啦!”
半年不见,她长个子了,眉眼也舒展开些,褪去了宫里的怯懦,多了几分水乡孩子的灵动。阿菀蹲下身,替她擦掉脸上的染料,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脸颊,心里软软的:“想不想姐姐?”
“想!”阿染用力点头,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袖,“张叔教我染布了,我染了块花布,想给姐姐做个帕子呢!”
陛下站在不远处,看着这一幕,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。他换下了龙袍,穿着件月白色的锦袍,倒像个寻常的富家公子,与这江南水乡的景致格外相融。
“陛下,皇后娘娘,快进屋坐吧。”张叔是个憨厚的汉子,搓着手上的染料,笑得有些局促,“拙荆炖了只老母鸡,给娘娘补补身子。”
染坊的屋子不大,却收拾得干净整洁。堂屋的墙上挂着几匹刚染好的蓝印花布,靛蓝的底色上,印着白生生的缠枝莲纹样,透着质朴的美感。阿染献宝似的捧出个木盒,里面是块巴掌大的花布,虽然针脚有些歪歪扭扭,却看得出来很用心。
“姐姐你看!”她指着布上的图案,“这是桃花,这是乌篷船,还有……还有水里的鱼!”
阿菀接过布,指尖抚过粗糙的布面,眼眶忽然有些发热。这简单的花布,比宫里最华贵的云锦更让她动容。
“真好看。”她笑着说,“姐姐要一直留着。”
吃饭时,阿染坐在阿菀身边,叽叽喳喳说个不停。说张叔教她辨认蓝草,说张婶给她做了新鞋子,说河边的柳树抽出新芽时,像极了宫里见过的流苏。只是她再也没提过沈清辞,也没问过冷宫和京城,仿佛那些过往真的被江南的水洗干净了。
饭后,阿染拉着阿菀去河边看她养的小鱼。陛下和张叔留在屋里说话,隐约能听见张叔在说“阿染这孩子懂事,就是夜里偶尔会哭着找娘”,陛下的声音很低,像是在安慰。
河边的桃花开得正盛,花瓣落在水面上,随波逐流。阿染趴在石桥栏杆上,小手伸进水里,逗着石缝里的小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