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火烧了整整一夜,直到天快亮时才被赶来的禁军扑灭。阿菀站在胡同口,看着那片焦黑的断壁残垣,沈清辞最后站在窗前的身影,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子里。秦风派人在灰烬里翻找了许久,只找到半块烧熔的平安锁——是苏念安戴过的那一块,想来是沈清辞从孩子那里讨来的,贴身藏着。
“娘娘,回宫吧。”秦风的声音带着疲惫,他的亲兵在昨夜的打斗中折损了三人,脸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,“陛下已经知道您在这里了,派了李总管来接。”
阿菀没动,只是攥紧了怀里那本被烟火熏得发脆的账本。账本的纸页边缘卷曲,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,沈忠一笔一划记下的军械数目,与先皇朱批的“准”字重叠在一起,像一把钝刀,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。
“念安呢?”她忽然问,声音哑得像被火燎过。
“在张嬷嬷那里睡着呢。”青禾扶着她的胳膊,指尖能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,“知府夫人守着她,说她夜里哭着找娘,哄了半天才睡熟。”
阿菀点点头,转身往回走。脚步踩在结了薄霜的地面上,发出“咯吱”的轻响,像在为谁默哀。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那个孩子,她的母亲永远留在了那片火海里,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那场火或许从一开始,就是沈清辞为自己选的结局。
回宫的马车里,李总管低着头,大气不敢出。这位陛下身边最得宠的太监,此刻脸上满是焦虑,几次想开口,都被阿菀冷淡的眼神逼了回去。
“陛下在哪个殿?”快到坤宁宫时,阿菀终于开口。
“在……在御书房,已经等了您一夜了。”李总管连忙回话,“娘娘,陛下听说您被掳走,发了好大的火,把寿康宫的人都绑了,还说……还说要亲自去拆了那座宅院。”
阿菀没接话。她能想象出陛下暴怒的样子,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。先皇是他的父亲,那本账本上的朱批,像一道无形的鸿沟,横亘在他们之间。
御书房的灯还亮着。阿菀推开门时,正看见陛下背对着她站在窗前,身上的龙袍皱巴巴的,鬓角甚至有了几缕显眼的白发。听到动静,他猛地回头,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密布,见是她,几步冲过来将她紧紧抱住,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。
“你去哪了?!”他的声音嘶哑,带着后怕和愤怒,“知不知道朕有多担心?!”
阿菀被他勒得生疼,后背的伤口再次裂开,血腥味混着他身上的墨香,奇异地在鼻尖萦绕。她想推开他,却被抱得更紧,只能任由眼泪掉下来,打湿他的衣襟。
“我以为……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陛下的声音在她耳边发颤,这个平日里杀伐果断的帝王,此刻竟像个害怕失去珍宝的孩子。
阿菀的心软了下来。那些关于“内鬼”的猜疑,那些对先皇的失望,在他滚烫的体温里,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。她抬手,轻轻环住他的腰:“我回来了。”